司凌云上车以后,司建宇却没有开回公司,而是去了顶峰地产旗下一处刚开盘的楼盘,售楼部内人声鼎沸,所有销售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司建宇示意司凌云看一边张贴的销控表,上面已经有不少房号插上了已售标志,“一期全部卖完,二期才是开盘三天而已,销售成绩非常好。今年房地产市场的形势持续下去,顶峰的利润将会创一个纪录。”
“很不错啊。”司凌云惦记着自己的工作,又实在不耐烦继续凑趣,敷衍地称赞着。
司建宇对工作人员简要吩咐了几句,带着司凌云上车,开了十来分钟,停在
市中心的两座高层公寓楼前,他告诉她,“这里也是顶峰开发的物业,已经销售到尾盘了,进去看看。”
她无可奈何地随他进去,这边售楼部相对要安静得多,但仍有十来个客户,有人在会客区一边品着咖啡看楼盘介绍,有人在沙盘前听销售人员做着讲解,看上去忙碌又秩序井然。销售经理迎上来,“司总,那套房子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司建宇接过他手里的钥匙,对他摆摆手,他知趣地退开。
司建宇带着司凌云上电梯,直接按下24楼,打开右边那扇门,对她示意一下。她走了进去,眼前是一套按样板间标准装修完毕的两居室公寓,宽大的客厅,时髦的开放式厨房与餐厅连为一体,水晶灯光线柔和,深色木地板光可鉴人,玄关上摆放着大束百合花,茶几下面铺的羊毛地毯图案雅致柔和,每一样家具、家电都搭配得妥帖精美,足以打动最挑剔的购房者。
“喜欢这个装修风格吗?本来是样板间,我又让人重新布置了一下,直接就可以住进来。”
“挺漂亮。”她对房子没什么兴趣,草草四下扫视一圈,“大哥,干吗带我来看这个?”
司霄汉示意她坐到沙发上,将那串钥匙交到她手中,“喜欢就好,是你的了。”
她一下怔住,比司霄汉在她生日时递给她甲壳虫车钥匙更加错愕。本地房价远远不及北上广那样的一线城市,但这样地段的公寓,按时下的房价,最少也要超过100万。她出生于富豪之家,不过一直过的并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可以完全视金钱为没有意义符号的生活,她根本没想过会从异母哥哥手里随随便便收到如此大手笔的礼物。
“这个……”她看看手里的房门钥匙,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必跟我客气,这并不是我私人给你的礼物,而是你应得的。”司建宇微笑着说,“我早说过,顶峰也有你的一份,你将来能从顶峰得到的会远远比区区一套房子多。回头你把资料交给我的秘书,让她给你办产权证明。”
她并没有被说服,也微微一笑,顺手将钥匙放到茶几上,“大哥,这套房子跟你刚才带我看的同仁里项目有什么联系吗?”
室内一阵难堪的沉默,司凌云并不急于说话,静静看着司建宇,他神情变幻不定,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语气十分诚恳,“你误会我了,凌云。上次你找我借五万块钱,我就觉得有些讽刺,我的妹妹居然需要为这样一个小数目跟人开口。我确实觉得我没有照顾好你,更不要提还连累你在张总那边受气。我希望能对你多少尽一点做兄长的责任。房子给你,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司凌云就算没有被这番话打动,当然也不会再加以冷嘲,叹了一口气,“大哥,别怪我说话尖刻,我只是不喜欢兜圈子。你这么忙,不会无缘无故带我到处转。我们是兄妹,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的。”
“我喜欢你这个直率的性格。之所以带你去同仁里,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十分看好这个项目,不过,从拿地到开发都需要大笔资金。眼看同仁里就要到土地中心挂牌交易了,我已经拟好了融资计划书,想约轶则谈谈,但他一直没有时间。”
“他最近还是在忙那个他很看好的生物制药项目,这次去美国出差也是为这件事。大哥,我有一点不明白,”司凌云问他,“以顶峰今年开年以来频频拿地的出手来看,资金应该很充足,而且现在才是第一季度,各家银行的授信应该不难争取,只要有切实可行的开发方案,从银行融资不是成本更低吗?”
司建宇苦笑一下,“凌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爸爸接受王军的计划,不断增加土地储备,将所有能够调度的资金和银行信贷资源都用到买壳这件事上,严格控制开发项目,一心只想借壳上市成功,再从二级市场吸金。没有他的支持,中间这大段空白只能靠我自己千方百计筹资运作,地产公司眼下还有一些项目可以一直撑到年底,但已经有近半年没有安排新项目开工。到了明年,肯定没新楼盘可售,没现金可回笼了。这个行业不进则退,不继续投入,就意味着丢掉现成的市场份额。到时候就算成功上市又能怎么样?万一上市不成功,顶峰就处境堪忧了。”
司凌云默然思索着他说的话,司建宇往沙发上一靠,样子十分疲惫,“我跟爸爸谈,他总说我瞻前顾后,不足以成大事。你的性格比较像他,不妨判断一下,像他那样一条道走到底,不留任何备选方案,甚至自断退路,真的算明智吗?”
她没办法给他回答。她从来不是那种有恋父情绪的女孩子,并不喜欢别人觉得她像父亲,更不曾设想站在他的位置,她会做出什么选择。可是上班近一年,成天处理顶峰乱作一团的诉讼官司,她多少能够理解司建宇的焦虑。
“轶则去美国之前,我跟他在电话里大致交流了一下,他看起来并不热心。”司建宇字斟句酌地说,“你有没有无意中跟他谈起公司最近的现金状况。”
司凌云想,自己要求有话直说,要是发火未免有些自相矛盾了,她冷冷地回答:“大哥,张总怀疑我也就罢了。如果你也觉得我嘴巴这么大的话,真不该跟我谈你的这些计划。”
“我当然是信任你的,凌云。可是我跟轶则去年的合作相当成功,面对这样一个前景可观的项目,他表现冷淡,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顶峰是我父亲的公司,我分得清亲疏远近。别的不说,我个人借钱都是找你开口,没有找他,怎么可能跟他提起公司财务状况。我不打算赌咒发誓证明清白,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解释。年初我听轶则提起过,按照董事会的安排,他们公司今年的投资重点将是高科技项目,对于地产项目的投资会放到一个次要位置。他还说有房地产公司想跟他谈融资的事情,他都推了。”
司建宇好一会儿没说话,看上去似乎在沉思,样子十分平静,可是司凌云一瞥之间,发现刚到四月,室温只14度,室内没开空调,她穿着针织上衣,仍微有凉意,他只穿薄薄一件衬衫,腋下竟然已经渗出明显一圈汗迹。她隐约有些不安,补充道:“他也没说不再投资地产项目。这个周末会他回来,大哥可以约时间跟他再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