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类财经类报纸差不多在同一天发出报道,ST巨野集团进行重大资产重组,股票于当日停牌。记者特别提到,巨野集团因连续数年亏损而沦为ST股票,此次停牌之前,重组双方都对谈判情况秘而不宣,但此前以地产为主业的顶峰集团试图借壳巨野上市的传闻不止一日,有消息称顶峰提前布局,已经通过某资产管理公司以并购债务的方式,购得了巨野7.4%的股权,成为大股东之一,虽然双方曾各自辟谣,但重组预期使得巨野股价稳步大幅上扬,近几个月虽然来一直表现坚挺,成为股民寄予厚望的黑马股之一。
司凌云在出差回来的飞机上读到这篇报道,她的目光停在报道的最后,记者写道:耐人寻味的是,在巨野宣布停牌的前三天,股价大起大落,异动明显。明眼人一看可知,这种背离股票真实价值的上涨不是来自巧合。
没有人会天真到相信巧合。合上报纸,司凌云看看前方一排坐的司霄汉与张黎黎,心想,除了当事人的小动作、各种机构进场以外,真不知道又有多少方方面面的投机客嗅到利益味道,闻风而至,可以赚得满盆满钵了。
顶峰的高层都已经提前坐到会议室中,司凌云随着司霄汉、张黎黎走进去,除了司建宇以外,他们居然齐刷刷全体起立,并且大力鼓掌,司凌云被吓了一跳,可是看司霄汉春风满面,张黎黎镇定自若,她又不免自叹没有他们这份长期以来被雇员培养出来的淡定与受用。
司霄汉十分乐观地通报与巨野谈判的细节,声言按他的估计,最迟到今年年底,顶峰便能成功借壳上市,公司同时将出台高层管理人员持股计划,与大家“分享巨大的财富与公司灿烂的未来”。他一向便非常有感染力,现在情绪饱满之下,更是如此,偌大一个会议室内,所有与会人员都面现亢奋之色——仍然只有司建宇是个例外。他看上去心事重重,面色阴郁,甚至没有勉强摆出一个礼貌性质的笑意,目光定在会议室的上方,没有看任何人。
司凌云有说不出的担心,视线扫过全场,与张黎黎碰到一起,两人都若无其事各自移开目光。可是她心底已经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
散会之后,她站起身正要下楼,司建宇叫住了她,“凌云,我有事情要和董事长谈,我希望你也能在场。”
他的声音平稳冷漠。司凌云一怔,嗅出了危险的味道,而其他高层管理人员显然比她更敏感,除了司霄汉与张黎黎以外,他们全都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她只得重新坐下。
司建宇直视着司霄汉,“董事长,地产公司由我负责,集团就算要插手人事任免,也需要通过我。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不经我同意,突然解除李元中的副总职务?”
司凌云一怔,看向司霄汉,司霄汉十分平静,“李元中恃着资格够老,在公司里拉帮结派,多次抗拒执行我的指令,主管销售不力,业绩下滑严重,让他走人,是我的决定。”
“业绩下滑——董事长应该不用我来分析现在的房地产形势给你听吧。所谓抗拒执行你的指令,就更可笑了,李总确实拒绝按照张总的意思,将地产公司账户内的所有款项划到集团账户里去,但那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执行我的决定。”
“划走款项是我的决定。买壳正式展开,集团需要调用这笔钱。
“董事长明确对我讲过,集团已经筹齐上市需要资金,我如果要做同仁里项目,只能自己想办法,你不支持、不干涉我的行动。我签订融资协议弄来资金,启动项目,你却突然抽空我的账户……”
司建宇的声音越拔越高,在这里戛然止住,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司凌云只见他眼睛充血,衬衫被汗水浸透,脖子上的青筋迸起,搁在桌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充满不祥的预感,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司霄汉的语气放得十分温和,“建宇,我刚才已经讲了,上市近在眼前……”
“别跟我讲大道理。”司建宇勉力开口,声音变得沙哑低沉,“我不是那些需要你打兴奋剂鼓励的员工,司董事长。你许的愿很吸引人,讲的前景都很激动人心,可是同仁里项目停工带来的后果你理解吗?”
张黎黎若无其事地插言:“凌云刚提交了新的报告,借壳计划需要这笔资金。顶峰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上市,所有的项目都必须无条件为这个目标让路。李元中自以为是,出言不逊,被免职是活该。”
司凌云恼怒地刚要说话,司霄汉抬手制止住了她,
“同仁里项目不是停工,而是暂缓进行。到了上市完成之后,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房地产公司仍然是顶峰集团最重要的子公司和最大的利润来源,重要性绝对不会降低。”
司建宇已经没有在听司霄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转向司凌云,如同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她,“这么说,你也参与了划走我账上的资金。”
“我……”
“凌云,你最清楚我融到这笔资金的艰难程度,还有轶则对于资金使用附加的保证性条款。你应该知道把这笔钱划走,他可以拒绝支付下一笔资金,并且要求巨额赔偿。你居然还跟着一起算计我?”
司凌云又惊又怒,“划走资金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她看着司霄汉,“董事长,你……”
司霄汉沉下脸来,“你们两个人,既是我的儿女,也是公司高层,一个负责房地产公司,一个负责投资部门,居然会分不清轻重缓急,为这么点事跟我争论不休。建宇,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凌云,你让投资部马上拿出详细的资产置换方案来给我。”
他站起身,拂袖而去。张黎黎却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面前的文件,然后谁也不看,高跟鞋敲击着地板,款款走出会议室。
“大哥,你……需要喝水吗?”
司建宇冷冷地说:“放心,我预先服了药,不会在这里发作。”
她看他虽然说话条理清楚,可是面色灰败,在冷气过分充足的会议室内仍旧不停流汗,不得不担心,只能再一次解释,“我真的事先并不知道这两件事。”
“那你至少可以帮我说服董事长把钱划回地产公司账户,保证同仁里项目的运转。”
“董事长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怎么可能说服他?”
“你能开口,起码证明我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争取。我越是努力,在他看来,越像是为自己的目的想阻挠他上市的大计。”
司凌云踌躇一下,“大哥,借壳上市的谈判进行得很艰难,对方提出的条件比之前预计的那高出不少,我相信爸爸也确实是需要资金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