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赤裸的身体不可避免地交缠着,这种无限接近下的针锋相对让她怅然。她无可奈何地说:“谢谢你的恭维,不过一份条件苛刻的合作协议也能算我尽情利用了男人才达到的目的,那我只能说,我实在太失败了。”
“说到合作协议条件苛刻,我倒是记得,里面确实对于项目资金使用有明确约定。保证一个最低水平的不停工来敷衍我,没有任何意义,这一点不用我来提醒你吧。”
“顶峰不可能在冲刺上市的阶段曝出项目停工的新闻。我们目前需要的,只是时间上的一个宽容。”
“现在你还敢说在上市这件事上,你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她顿时哑然。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停了好一会儿,轻声说:“这就是你要的全部吗,凌云?安抚住我,帮助你大哥保住项目,让他的事业、心理和身体都不至于崩溃;同时帮助你父亲不计手段与成本地完成上市计划——别的一切都可以放到一边,或者说,别的一切,从来就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以内。”
她怔怔看着傅轶则,没有说话。
“你父亲在豪赌,也许最终他能够做到赢家通吃。我就算对他的计划持疑议,但也能理解。可是你,”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放得更加低沉,“司凌云,你也陪着押上一切,甚至包括我对你的感情。最后一个问题,你最终想得到的是什么?”
司凌云来不及作答,傅轶则已经吻住她的唇,没有任何柔情蜜意的味道,不等她做出反应,他便将她按在浴缸边缘,重重地挺身而入。她又惊又怒,本能地挣扎,双手却被牢牢钉住,两个人猛烈的动作之下,搅动得浴缸内的水飞溅四溢。
尽管傅轶则对司凌云做了一连串毫不留情的盘问,但他的态度始终平和,抚摸她的身体甚至称得上温柔,更衬得此刻这个爆发来得诡谲突兀。她用力试图挣脱他,可是在弧形的浴缸内使上不劲,身体反而被拗成一个别扭的角度,头重重磕在头靠上,一声惊叫来不及发出便被直接吞噬。她扭头避开他的嘴唇,正要狠狠咬向他的肩膀,却看见浴缸对着的玻璃窗上反映出纠缠的身体影像,一下停止了徒劳的挣扎。
一个深埋已久的回忆骤然被唤醒。六年前,另一个浴室,另一个秋日,她也曾以狂放的姿态与这个男人在镜前纠缠做爱,然后决绝离开。
她突然意识到,当她试图用身体亲密弥合裂痕时,这个男人正如当年的她一样,被伤害了感情——心底另一个声音则以不合乎情境的超然提醒她,也许称之为自尊更恰当。不管怎么说,他积攒了不肯言说的愤怒,正用一个狂暴的、带着惩罚性质的亲密传达出来。
这样一想,她合上眼睛,再没有抗拒的念头了。可是她的消极落在他眼内,是另一种挑衅。他的动作变得轻柔,似乎一心激起她跟平常一样的反应来羞辱她。
她清楚他的用意,并不打算配合他,然而,身体听从心灵驱使的同时,又会做出微妙的背叛。在他刻意的挑逗下,她还是如他所愿有了感应,慢慢跟上他的节奏,不再僵直木然。
快乐也许能够伴随羞耻、抗拒一同增长,愤怒和愉悦却不能相互替代。太多的情绪交织蔓延,如杂草般纠结,两个人都做不到跟过去一样,享受一个纯粹的性,到了最后,激烈的迸发让他们的感官进入了近乎麻木的状态。
浴室恢复宁静,司凌云依旧一动也不动,任由身体在温暖的水中重新变得轻盈飘浮,耳边只有水泡鼓动与调得若有若无的音乐声音。傅轶则先起身跨出浴缸,他身体上的水散落到她脸上,她睁开眼睛,看到他正低头看着她,两人视线接触到一起,他伸手将她抱出浴缸,取过浴袍给她披上。她抹抹脸,甩一下濡湿滴水的头发,扯着肿胀的唇微微一笑,“满意了吧。”
他下意识将她扣紧,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不能抗拒,就不如享受,你现在这么善于支配自己的情绪,我简直怀疑,我六年前认识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已经不见了。”
她再度看向玻璃长窗,上面印着相对而立的两个身影,而外面夜色笼罩下,纵横交错的道路、逶迤不尽的灯光、川流不息的车辆尽在眼底。也许只是过了一个风云变幻的瞬间,也许过了很长时间,她收回了视线。
“没错,那个女孩子确实早就不见了。”
她声音平平地说,挣开他的手,系上浴袍带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