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千阙歌(番外+结局)

作者:青衫落拓

    2007年到2008年的这个冬天在司凌云的记忆中最为漫长。从第一场让人欢呼的瑞雪,到后来经久不停的降雪成灾,接近江南的汉江市突然陷入罕见的严寒之中。比天气更冷更严峻的则是顶峰集团面临的形势。

    按照司霄汉的布置,在新年的第一天,顶峰地产旗下一个位于去年涨势最为惊人的新区楼盘突然宣布降价,降幅高达惊人的50%,一时在本地业内外都掀起了轩然大波。降价行动如愿吸引了消费者的注意,也引来媒体的兴趣。仅仅事隔几天,本地晚报刊在醒目版面登出两名记者合写的报道,标题是触目惊心的加粗字体:《一个楼盘突然降价的背后》。

    报道首先罗列了顶峰地产降价消息的另一面:令人瞠目的降价50%属实,但这个楼盘只能接受一次性付款,不能办理任何银行的按揭;就算在如此巨大的降幅面前,购房者态度不明朗,围观远远多于出手;业内人士和新区其他开发商保持谨慎观望态度,无人表示会跟进。而记者的调查显示,这个地块的土地权几经抵押转让,权属不清,且牵扯进两起官司里;某律师主动联络记者,指出其中一起兼并官司开打已久,一审的判决对顶峰相当不利,顶峰面临巨额赔偿。

    报道最后提到,顶峰某位离职高层员工披露,顶峰内部管理混乱,负债奇高,跟随司霄汉多年的老臣子与他反目。而顶峰近一年间轰动一时的几个大手笔商业行为都存在这样那样的疑点,有待进一步调查。

    这篇报道理所当然地引起司霄汉的震怒,他将司凌云叫到办公室,指着报纸,“里面提到的所谓离职员工,分明就是李元中,只有他知道这么详细的内情。这个混账东西。”

    司凌云也在看报纸的第一时间便判断出爆料人是李元中。

    她在一次去医院探望司建宇时,碰到了李元中,李元中愤怒地指责司霄汉:“虎毒尚且不食子,董事长怎么对我也就算了,可是司总是他儿子,他竟然可以把他逼到自杀的份上。”

    她无力自揭家丑,去对一个外人解释司建宇自杀的原因不仅仅是被父亲放逐出顶峰。李元中恨恨而去,除了加紧让律师追讨报酬之外,竟然向记者大揭内幕,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她同时还知道,那个某律师,应该就是她昔日的男友韩启明。种种内外交困,已经没必要一一提起。

    她只能漠然地说:“事已至此,知道是他又怎么样?看得出这两个记者肯定调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这篇报道还有不少地方影射去年不成功的上市行动,如果他们要写后续报道,没完没了继续深挖下去,那才真叫要命。”

    司霄汉点点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叫你上来。老侯马上也会过来,你们一起起草律师信发给晚报社,就说报道严重不实,干扰了顶峰集团的正常经营,如果不正式道歉撤销不良影响,将起诉报社和两名记者。务必要阻止他们的进一步报道。”

    “可是万一报社方面要较真,列举他们的采访都有消息来源怎么办,真打这种官司,我们没有胜算,到时候出的丑就更大了。”

    “小云,你只懂法律,对公关了解得太少。这篇报道最值得追究的地方就是李元中讲的那些话,我们一方面发律师信,另一方面,一定要搞定李元中。”

    怎么搞定?这个问题到了嘴边,司凌云又咽了回去,不用问,司霄汉想到的也不会是什么摆得上台面的手段。李元中这次向记者爆料,可以说是激于义愤,为司建宇鸣不平,可是同时多少留了余地,显然是为他自己不走繁琐复杂的法律程序讨要到报酬增加砝码。

    “您叫闻洁打电话约他过来一趟,满足他讨要报酬的要求,让他收回他说的那些话,就此闭嘴。不要节外生枝招惹麻烦。”她不看父亲,站起了身,“给报社的律师信让老侯写就可以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然而司霄汉叫住了她,“下午同仁里项目出资合作的三方开会,商量主体工程的修改方案,你也过来。”

    “房地产公司的运作跟我没关系。今天下午医院那边有个会诊,我必须过去看看。”

    “建宇的母亲会打电话把会诊结果告诉我,你不用去。我知道你是想避开傅轶则,但是这次老周特意提到你,你必须在场。”

    司凌云终于正视着父亲,突然问:“董事长,这个世界上有您真正关心的人吗?”

    司霄汉皱眉,“什么意思?”

    “您的两个前妻肯定不在名单范围内。至于现任太太,您表现的唯一好意不过是在把王军的下落告诉警方前,先把她打发去了美国。这也不是关心她,只是不想出丑闻罢了。”

    司霄汉沉下脸来,“小云,不要太放肆。”

    她根本不理会,继续说:“我弟弟在加拿大读书,您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从来没想起过问他的生活、学业;您的小儿子在美国,您关心他吗?我看也不会关心多少。从这点看,您倒也是很公平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的大儿子现在……这么一个状况,这一个多月里,您去看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还觉得我去看望很多余。”

    “我已经给他找了国内最好的专家、教授,告诉医院不计成本抢救,让他接受最先进的治疗。”

    “这就够了?您有没有过哪怕一丝后悔?”

    “后悔什么?要后悔也应该是他后悔,当初他就不该不听我的话,非要娶那个女人。一个男人为这种事情想不开,传出去是笑话。你今天是存心想来气我不成?同仁里项目有多重要,你应该很清楚。”

    面对如此坦然的父亲,司凌云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心情了。她一边向门口走,一边说:“好吧,我就不用问您关不关心我了,您至少现在是很关心我,我懂。我跟傅轶则已经分手,他根本不会介意在什么场合看到我,我也无所谓回不回避他。老周这么想见我吗?那好,下午我会先去医院,然后再回公司参加这个会议,如果到时候我让他扫兴了,那可不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