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凌云回到公司,发现曲恒正等在楼下大堂中。她无可奈何地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心情管别人的事,更没力气和谁吵架。”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她反而更加警觉,“也别因为那天我伏在你肩上哭,就觉得不放心我。我只是一时情绪化了而已。”
曲恒闷闷地说:“我知道,认识你这么多年,你通共也就靠我肩上哭了两次罢了。”
她多少有些尴尬,“那你过来有什么事?”
“你真要嫁给周志超?”
她烦恼地说:“阿恒,我一向觉得你是最不爱刨根问底管闲事的人,为什么抓着这件事不放?”
一时间,曲恒似乎也有些尴尬,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司凌云手机响起,她看一看,是小伍打来的,只得叹了口气,“好了,上去坐坐吧。”
一进办公室,就听到桌上电话铃响个不停,她的秘书也在年前辞退之列,她只能自己接听不断打进来的电话,同时还不停有人找她谈工作。她处理的间隙抽空看看坐在一边沙发上的曲恒,发现他看着前方某个地方,仿佛神游天外,既没留意她在干什么,也没有任何等得不耐烦的意思。
好容易打发走所有人,她过来坐到曲恒对面,打一个呵欠,“你都看到了,我确实忙。”
“好吧,你就当我闲得发慌好了。上午我跟可可长谈了一次。”
“不用跟我讲你们都谈了什么。前几天她找不着周志超,跑来找我开谈判。我觉得我跟她既没什么可谈的,也帮不了她。所以我直接告诉她,她认为我挡着她的路,完全是个误会。与其找我,不如直接找当事人的父亲。我看不出这个处理有什么问题。”
“她说周志超的父亲告诉她,你们两家联姻已经成了定局,就算她把孩子留下来,也休想嫁进他家。所以,她决定……不要孩子了。”
“不然你想要她怎么样?苦苦等一个不负责任、不肯娶她的男人回头是岸,还是把孩子生下来当单亲妈妈,期待有一天认祖归宗?”
曲恒盯着她,没有吭声,她摊摊手,“阿恒,我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而且我一向不够善良,缺少你那样的同情心,没法关心她打算怎么做。我只能保证,我没说任何足以影响她做出决定的话。至于她收不收周家的钱,留不留那个孩子,都不至于挡我的路,我管不着。”
“我打断你们促膝谈心了吗?”
敞开的办公室门被叩响了两下,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司凌云回头,只见米晓岚站在门口。
“大嫂,你怎么来了?”
她一脸的冷漠,“我毕竟还是司建宇的太太,没资格进顶峰的门吗?”
如此来意不善,令司凌云皱眉,“请进来坐。”
米晓岚走了进来,曲恒站起身说:“你们谈吧,我先出去。”
“不用,我只说几句话就走。”米晓岚扫他一眼,转向司凌云,“你凭什么断掉建宇的医药费?”
司凌云没想到继司建宇的母亲打电话跟她大吵大闹之后,米晓岚居然上门来向她兴师问罪。“我已经告诉了大哥的母亲,这段时间公司比较困难,请她先垫付费用,等账务情况缓过来,会把钱被给她。”
米晓岚冷笑道:“这么大一个顶峰,会突然困难到付不出董事长儿子医药费的地步,你哄哄老太太也就罢了,还想来骗我不成。”
司凌云实在不愿意当着曲恒的面谈这件事,可是又不能不回答,“我没必要骗任何人。”
“说得真好听,我婆婆不让我探视建宇已经够狠,你比她有过之无不及,为了报复我,居然用这个方法变相唆使她来跟我闹,逼着我来付医疗费用。实在是太卑鄙了。”
“你作为妻子,确实对大哥有探视权、监护权,但是你也知道我跟大哥不同母,干涉不了她的决定。至于医疗费用,对不起,现在顶峰确实无法解决。你要实在不相信我的话,去找董事长求证也行。”
“用不着抬董事长出来压我。建宇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没有责任吗?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对你大哥感到负疚,就不应该这样对他。”
司凌云的脸一下变得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米晓岚头一次能说得她无言以对,倒有些意外,“我这次来,是正式通知你,如果你不马上付清医疗费用,我就准备请一个律师,走法律途径解决问题,我不仅会要回我对丈夫的监护权、探视权,还会要求你们付足医疗费用和赔偿费用。你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我提的都是合理要求。你们既然逼我逼我这一步,我还会怕出丑闻吗?”
“准确地讲,丑闻已经出了,还怕更多吗?”司凌云指一指办公室门,“随便你。不必再为这件事找我,出去。”
米晓岚走了,司凌云双手捧住头,久久不肯说话。
“你大哥怎么了?”
她不回答。
“你们一家人,为什么要闹到这个地步?”
她放下手,“我不知道,阿恒,别问了,我不想再对着你哭了。你走吧。”
“我知道商场上的事我根本帮不到你,我也并不想惹你哭,可是我不会就这么走掉,让你一个人去承担所有事情。”
“我要承担得了,倒也好办了。”
“你又说这种话,我告诉过你,你一个人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告诉我,你大哥是怎么回事?他病了吗?”
她迟疑,终于还是开了口,“他把自己关在车库里,吸入汽车尾气自杀,经过抢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医生诊断他是一氧化碳中毒性脑瘫,一直处于接近植物人的状态,医生不能保证他能够恢复过来。”
曲恒震惊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你没告诉我?”
“我该怎么去把这件事讲给别人听?再说,那个时候你父亲正好去世了,我也不可能再拿自己的事去烦你。”
“不,你应该告诉我。”
“没有用,阿恒,谁都没法安慰我。”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我大嫂说我应该感到负疚,没错,我确实负疚。如果我接听了他自杀前给我打的电话,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是我只顾着处理自己的事情,没顾得上管他。”
曲恒伸手过来,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她没有挣扎收回,静静地坐着,想让心头沉重的感觉慢慢稀释过去,可是从司建宇自杀获救那天开始,这种感觉便一直笼罩着她,她不止一次绝望地想,如果那么多专家会诊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司建宇的未来,那么她也许永远都不可能从这种情绪里释放出来了。米晓岚的指责,不过是进一步让她直面内心的罪恶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