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我猜多半是你劝说我大嫂出了医药费用,不再一味嚷着跟我打官司要钱。我非常感谢你,不过她好容易跟她婆婆和解,你留在那里实在不方便。”
“那么你呢?操心操得这么事无巨细,得到的又是什么?”
“你想用这个问题把我问崩溃吗?那你可要失望了。我知道我什么都得不到,力挽狂澜、出手就能拯救一切的英雄,只在电影里存在。我们都只是棋子,徒然在棋盘上心机百出、奔走冲撞,最终大概难以走出命运这个棋局。像你预言的那样,顶峰确实已经逃不掉被蚕食、被分割,如果能够顺利跟丰华合作,避免破产清算,就非常幸运了。我哪怕愿意像他们要求的那样卖身,也换不回原本没有的那些爱与理解,更何况我根本卖不出他们期望的价格。”
“凌云,别再硬撑下去,这不该由你一个人撑着。”
“总得有人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你在我面前没必要倔强。”
“我有什么可倔强的。”她轻轻一笑,“我口口声声说我不求饶,其实那天对你讲出往事,就已经是在向你乞求谅解支持了,你帮我了很多,谢谢。”
傅轶则仿佛被刺了一下,眼睛里出现怒意,“无论我做什么,都不是为了想要你感恩。”
“当然,我知道,你要别人感恩有什么用。请放心,我不会纠缠着非要让你在意我这一点谢意的。麻烦你跟徐总说一声,家父身体不适,我会在下周尽快跟她约时间。再见。”
8
司凌云收到司洪民打来的电话,确定司霄汉没有大碍,只需留院观察一晚。她在公司继续处理公事,一直支撑到下班时间,才开车出来。她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Forever酒吧。时间尚早,酒吧还没有开门,服务生跟卢未风正一起做着准备工作。
“阿风,我想多喝一点,待到打烊再走,你不会赶我吧。”
卢未风莞尔,“生意这么清淡的酒吧,你可以待到任何时候。”
她叫了啤酒,坐在角落桌子喝着,只不过大半瓶酒喝下去后,她便开始一手托着头打盹,阿风过来轻轻拍一下她的肩,“居然累成这样,去楼上我房间躺一会儿。”
她失眠已久,体力更是严重透支,原本想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她可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喝点酒放松一下高度紧张的神经,难得这时有了睡意,她确实需要一张床,也不跟他客气,上楼去了他的房间,倒头躺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下面的音乐声经薄薄楼板过滤,虽然变得低微,却十分清晰。
Ifyouwantalover如果你需要一个爱人
I’lldoanythingyouaskmeto我会做你要求的一切
Andifyouwantanotherkindoflove如果你需要的是另一种爱
I’llwearamaskforyou我愿意为你戴上面具
Ifyouwantapartner如果你想要一个伙伴
Takemyhand挽起我的手
她隐约记起,很久以前曾经听傅轶则说起过,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子认为这首I’mYourMan很像一封私人化的情书,永远不会背叛她。细细分辨那些歌词,她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心想,这些情话差不多是女人最高的幻想,却被一个男人以这种方式平缓吟唱出来。身体的疲惫漫延开来,LeonardCohen沧桑的歌声听起来悠远舒缓,具有催眠的力量,而她根本不需要更多帮助,几乎马上沉入了睡眠之中。
等司凌云醒来时,花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在什么地方,摸索出手机看看,已经将近半夜两点多钟,她记起已经过了酒吧关门的时间,连忙下床出来下楼,走到一半,只听下面两个男人正站在吧台边交谈着,停住低头一看,一个是曲恒,一个是卢未风。
“……难怪阿乐说他已经彻底服了你。”
曲恒没有做声。
“阿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叫我过来,凌云也许会不开心的。”
“胡说,这个时候你还思前想后,你真的是闷骚到家了。别小看凌云,她已经不是不成熟的小女生了……”
她突然听到提及自己,一时有些茫然,怔了一会儿,只见卢未风将钥匙交到曲恒手中,“等会儿她醒了,跟她好好谈谈,我去朋友那里了。”
她没有下楼,而是返回那间卧室,重新坐到床上,双手捧着头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就不愿意下去面对曲恒了,几乎希望这所老房子有另一条通道,可以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溜走。
灯突然亮了,她抬起头,只见曲恒面无表情地站到门口,她怔怔看着他。
“醒了的话,我送你回去。”
下楼之后,曲恒锁好酒吧大门,伸手出来,司凌云没头没脑地问:“什么?”
“车钥匙。”
她回过神来,尴尬地将车钥匙交到他手里,跟在他后面走向停车的地方。此时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春夜静谧,空气带着些许沁人的凉意,昏黄的街灯将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两人的脚步声在人行道上调整为一致的节奏。她紊乱的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只是仍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曲恒一直保持着沉默,完全没有像卢未风临走前叮嘱的那样跟她好好谈谈的意思。她盯着前方,突然想到,也许她只是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大脑短路,产生了某种错觉而已。这个念头一起,她顿时受不了车内这个静默了。
“可可现在怎么样?”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
她知道这个话题找得实在是无聊,也只能强辩道,“随便问问不可以吗?”
他简单地回答,“她回广州去了,昨天打电话来,说打算去参加一个选秀节目。”
对话就此中断,她气馁地靠到椅背上。深夜交通十分顺畅,没过多久,已经到了滨江花园外,曲恒将车停到路边,下了车,转身要走。她也下来,“你肯定也看了报纸,怎么再也没有继续问我会不会跟周志超结婚?”
隔着甲壳虫,他默然不语,她暗恨她的大脑大概是被长期紧张弄得失去了某一部分思考能力,这个问题来得甚至比上一个问题更无聊,然而他突然开了口,语气十分认真,“你会吗?”
她没来由地松一口气,摇摇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