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忆里等你

作者:辛夷坞



    整我。

    她拉开门,单手叉着腰,一脸是笑。

    狼来了的故事终于在这晚应验了,这一次,站在门口的真是司徒玦避之唯恐不及的姚起云。

    他似乎也对这一幕深感意外,愣了愣才笑道,“这么欢迎我?”

    司徒玦及时收拾了自己的错愕,勾起嘴角,顺着他的话说:“是啊,现在才来,我等得花都谢了。”

    如她记忆中一样,姚起云的幽默感相当之有限。

    他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就连笑容都收了起来,直奔主题。

    “走吧,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去?”司徒玦故意反问。

    他看起来并不想陪着她绕弯子,淡淡地说道:“回家,你父母的家。”

    “我以为你会说那是你家。”

    “司徒玦,你别以为是我要缠着你。你呆在外面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连家门都不进,你知道你爸妈心里难过成什么样子吗?”

    “他们可以当作我没有回来。这些年没我不也一样过?”

    “是啊,所以你连回国的具体日期都没说。”

    “我也没跟你说,不也那么巧遇上了吗?”

    面对司徒玦的讥诮,姚起云的眼里也有了怒意,或者说那是一种被揭穿的狼狈。他知道,她不肯说回来的行程,最想避开的不是她父母,而是他。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直到两天之前,小根无意间在他面前提起跟以前的一帮朋友有个聚会,而小根是那种最不爱交 际的宅男,平时鲜少出去玩,他随口多问了几句,发觉小根慌慌张张令人生疑,这才知道她竟要回来了,而他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

    “你父母年纪大了,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你妈的腰椎去年刚动过一次手术,现在弯腰都吃力,这些你知道吗?你以为每周例行公事地给他们打个电话,就尽了你的本分?何况你哪一次的电话超过了五分钟?”

    司徒玦别开脸去,“他们也不想跟我多说,当年说断绝关系的人也不是我。我离得远一些,也省得他们见到我大动肝火,伤了身体。”

    她很努力地不想让语气里的哽咽听起来那么明显。她忘不了当年爸爸指着她鼻子让她“滚”时险些高血压发作那涨红的脸,也忘不了自己这次回来经过机场出口时的忐忑。她太矛盾,多害怕一踏上这块土地,就必须立刻面对七年不见的父母,然而没有看到他们,松了一口气之后,心里又是那么失落。她宁可骗自己说,爸妈根本不知道她回来了,所以不闻不问,可是姚起云提醒了她,他们明明是知道的,至少他们也没有想过时隔多年后给这个女儿一个释怀的拥抱,哪怕是一个笑脸也好。

    姚起云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话你不用对我说,你自己对他们解释――如果你觉得你还是他们的女儿的话。”

    “他们有没有女儿未必有所谓,不是还有你吗?”

    他微微俯身,“司徒玦,我为什么要代你去尽儿女的义务,你是我的谁?”

    司徒玦有如听到了一个最大的笑话,“代我?太有意思了,他们给你吃给你穿,现在又给了你名利和地位,姚总,我是不孝,但你做的也是你的份内事。”

    他不再说话了,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司徒玦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退后一步就要关门,姚起云头也不抬地一手把门抵了回去,然后把手机递到她跟前。

    “干嘛?”

    姚起云终于看到司徒玦因为猜到他的意图而露出几分惊色,这让他总算有了几分得偿所愿的快感。

    “回不回去,你自己跟他们说。”他满意地审视她的迟疑,故意压低了声音,“要不我替你说,就说你人在这里,不肯跟他们讲电话?”

    司徒玦用口型吐出了两个脏字,接过了他的手机,深吸了口气,侧过身去接听。

    “妈……是我……嗯……”

    从紧张到激动,从激动到难堪,然后是怅然、失落,最后又归于无所谓的漠然,其实也不过是寥寥几句话,司徒玦其实已经习惯了这个模式,一桩电话而已,她本不该那么困扰的。

    “明天吧,今天是因为时间太晚了,我怕打扰到你们,嗯……那就这样吧,你们好好休息。”

    她用这样的话结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通话,显而易见地这并不是一场愉快温 馨的沟通,姚起云不就是要她难堪,让他得逞一次又何妨?

    “好啊,怕打扰到他们。你爸妈没白教你,真是太有教养了。果真那么晚了,刚才笑得那么甜蜜地来应门,是等着谁来打扰?”姚起云一把操起她扔过来的手机,微笑着问。

    司徒玦如他所愿地重新绽开那个“甜蜜”的笑脸:“好问题,你说呢?”

    “我站在这里那么久,也没见到那位访客,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容我也进去坐坐?”

    司徒弯腰从地板上拾起入住前就有人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服务行业”名片,笑盈盈地插到他的外套口袋里,“姚总要‘坐一坐’,何愁没有好地方。”

    姚起云缓缓掏出那张还印着诱人女郎的彩色名片,低头看了两眼,“是比你有姿色,不过还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他说着真的就侧身打算步入房间。

    司徒玦单手撑住门框,阻止了他的入侵,冷冷道:“抱歉,我也有我偏爱的那一型。”

    他的身子被她的手臂挡在了门外,故意作出一个思考的表情,嘴上还彬彬有礼地说:“是吗,那真是遗憾。”说话间手下的动作却不含糊,重重地一推,好似前方是令人厌恶的障碍物。

    就连对他知之甚深的司徒玦也没料到他竟然那么猖狂。

    姚起云那一推毫不怜香惜玉,司徒玦脚下站立不稳,当即就狼狈地倒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一组柜体的棱角。

    “我X!”疼痛兼暴怒之下司徒玦也顾不上撕破了脸,久违的国骂如此亲切地抚慰了她的心灵。

    这边姚起云已经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他闻言朝疼得弯着腰的司徒玦逼近了一步,恰恰好将她卡在墙壁和玄关形成的角落里。

    “请问你怎么X?”他语气古怪,在司徒玦的冷笑声中,露出一个惋惜的神情,“怎么办,吴江 估计也走远了,你等一个快要结婚的男人回来救你不太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