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凭恨意是不足以杀死一个人的,否则司徒玦早已将姚起云力斩于足下无数回。她说,如果姚起云告状,她会恨死他,其实说白了,也就是自知不能拿他怎么样,过过嘴瘾罢了。
姚起云怕什么,他刀槍不如,水火不侵,软硬不吃,不怕暴力也不喜美色(在这里,暴力和美色都均指司徒玦自己),属于那种“抽刀断水水更流”的妖孽。除了小心翼翼地害怕在司徒久安夫妇面前犯错,他再没有别的弱点。可要在爸妈面前抓到他的把柄谈何容易,他在司徒久安夫妇心中就是好小孩的典范,是映照出司徒玦所有小毛病的一个参照物。即使司徒玦并不服气,可仍然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没什么对付他的好办法。
她等着妈妈为了连泉的事找她算账,就算爸爸知道后把她涮成小肥羊也认了,唯一担心的就是连累连泉,以司徒久安的脾气,冲到学校揪出“勾引 ”他女儿的罪魁祸首教训一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司徒玦横下一条心迎接暴风雨的洗礼,可等了好几天,却一点风声也没感觉到。她这才疑心专职打小报告的姚起云这一次闭上了他的嘴。然而,前思后想,也找不出足以让姚起云放她一马的理由。难道是那天她的气势压倒了他,无懈可击的姚起云会害怕司徒玦恨他?看来正常人永远无法猜度变态 的想法。
总之,姚起云虽然暂时对司徒玦幽会事件保持了沉默,但却打定主意要陰魂不散地跟她到底。司徒玦则终于可以时不时在晚自习 后偷得跟连泉单独相处的四十五分钟,但是,请主意,那个“单独”两个字绝对是要重重地加上双引号的。因为静谧的空间里,除了她和连泉,还有蚊子、蟑螂……和姚起云。
连泉起初很是不能适应,总觉得无比荒谬,但是谁让他喜欢司徒玦呢,想要接近司徒玦,就必须接受这具有司徒家特色的约会形式。姚起云每天是必须跟着司徒玦一块回家的,否则薛少萍也是会问起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所以无论司徒玦是在教室上万最后一节晚自习 也好,下课后找老师讲题也好,放学跟同学去打球也好,跟连泉在一块也好,他都等着她,以他不可思议的忍耐力。
当司徒玦和连泉一对小情侣趁着夜色你侬我侬的时候,姚起云就在一定的距离外做他自己的事,大多数时候是背他的单词。好在他非常之沉默,如果刻意忽略,他就像安静的一座假山。而司徒玦正打算这样。
人绝对是很能适应环境的一种动物,因为几次下来,在司徒玦大无畏的影响下,就连一直在姚起云这个超级灯泡的照射下不怎么放得开的连泉也因为那只灯泡燃烧得无声无息,而接受了这一现实。并且逐渐地,当他意识到姚起云只是纯粹为等待而等待,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时,沉浸在甜蜜中的他有时会遗忘了姚起云的存在。
司徒玦更是秉承“气不死姚起云不罢休”的劲头,他要跟着是吧,那就让他跟。姚起云越是在场,她就偏跟连泉黏得更紧,笑得也越是开心,暗暗诅咒他最好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第一次美好的初吻是被姚起云不识相地打断了,但他阻挠了一回,还能永远地杜绝这种事情发生?
司徒玦第一次触到连泉颤抖的唇时,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姚起云所在的方向。他低头看书的侧脸被路灯镀上了一层幽黄的光,看上去竟比印象中那个陰郁的男孩多了几分柔和。他很久很久没有翻动他的英汉词典,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直到连泉喘息着将司徒玦紧紧拥在怀里。
司徒玦多么后悔当时她看过去那一眼,初吻本来应该是最最动人心扉的青涩记忆,而成长之后的她努力回忆那一吻的情景,却只记得路灯下的姚起云。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连泉高考的前夕,那是司徒玦和连泉最难舍难分的一段时间,他们之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抛开尴尬的约会场景不提,司徒玦确实是真心喜欢连泉的,对于他即将面临的升学和离去,很是舍不得。而这时的姚起云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打扰,除了在他们情话正浓时悄然带上耳塞加强英语听力练习 ,还有就是眼看时间不早,站起来提醒司徒玦,“再不回去,你自己去跟你妈解释。”
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一向陽光开朗的连泉看上去竟有些心事重重,凝视司徒玦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复杂的情愫。司徒玦看出来了,便问他是不是有心事。连泉抚着她的脸庞,说:“我想留下来一直跟你在一起,但是家里却希望我去念北京的大学。如果不出意外,等到通知书下来,我就快要出发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看不到你,我怕等到我回来,你就不再是我的司徒了。”
司徒玦莞尔一笑,“你对我那么没有信心?”
“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的确,患得患失实在不是平日里神采飞扬的连泉的风格。
连泉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短短的头发,“想跟你在一起的人那么多,都在我身后虎视眈眈的,我当然会有危机感。”
“有吗?”司徒玦漫不经心地反问。
“当然,难道你不知道。”连泉本想继续往下说,却欲言又止地打住了。
“司徒,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现在很后悔听家里的话填的志愿,如果我去了外地上学,你会不会想我……我很想听你说,你也一样喜欢我。”连泉贴着司徒玦的脸,喃喃地说。
司徒玦红着脸挣了一下,“怪肉麻的。”
“说不说?”连泉惩罚似地轻啄她的唇,转而化为甜蜜的哀求,“说吧,让我高兴一下。”
司徒玦拗不过,求饶着说道:“我当然喜欢你,要不我为什么冒着被我爸妈发现的危险跟你在一块?”
连泉终于笑了,漂亮的一双眼睛光彩熠然。
“司徒,我真怕你的喜欢不是我说的那种喜欢。”
他抓紧司徒玦的手,司徒玦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多了一个冷硬的小东西,展看来一看,竟是一只小小的铂金素环戒指。
“你这是干什么?”
“你相信我,也等等我,等我们都毕业了,我们就结婚。我是说认真的,司徒,到那是再没有什么能妨碍我们在一起。”
他们都好似听到了不远处隐约的一声冷笑,但那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尤其是连泉,除了他怀里目瞪口呆看着戒指的司徒玦,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司徒玦是真的被吓到了,她跟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向往恋爱,但结婚却是隔着一亿光年的事情。太遥远了,愿到不能想象。那精致冰冷的戒指也因此变得无比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