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将人封闭得仿佛与世隔绝,时间也失去了它原有的步调,他等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但是却长若一生。直到他感觉那双温 热的手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虽然不客气地掐得他皱起了眉,他却扬起了嘴角。
司徒玦的声音恨恨的。“你别急着开心,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
她拉着他走回大道,先是一路疾行,接着索性小跑了起来。远近的霓虹交 换着深深浅浅的光影。有什么比还长着的路更让人心动欢喜?
最后他们在热闹非凡的广场中央停了下来,华灯初上,无数中老年歌舞爱好者在伴奏下欢歌起舞,那沸腾而烂俗的曲调此时在耳畔,有一种让人温 暖的充实感。
姚起云似乎被司徒玦带到了一个卖冷饮的流动摊点前,那有着外地口音的女摊主给司徒玦找钱的时候还无比惋惜地说了句:“多周正的小伙子,怎么这眼睛……”
“天生的,有什么办法。”司徒玦无比顺溜地接话,然后尽职尽责地把那名“残障青年”带到了一侧。
“你要喝什么?”姚起云听到她微微喘着气问。
“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口渴了。
司徒玦把一个饮料的瓶口递到姚起云的唇边,他抿了一口,是冻得冰凉的可乐。
“这个行吗?”
“最好还有下一个。”
第二口的滋味喝到嘴里,姚起云眉头依然皱了皱,那是女孩子才喜欢的奶茶。他平日里也不喝这些,最好莫过于一瓶简单的水。
司徒玦好像早看穿了他的挑剔,带着笑意问道:“还要往下试试吗?”
闭着眼睛的姚起云欣然点头,“那当然好。”
他等着被送到唇边的甘霖,冷不防凑上来的却是她还带着奶茶味道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轻点在他唇边,腻死人的甜。
他想,即使周遭有注视的眼神,他们应该也能原谅一个盲人青年偶尔的失态。
司徒玦却在这个时候大煞风景地挣开他的手臂,再一次问,“还有呢,你不想再往下试试吗?”
姚起云也不知道要试到第几回才会有他想要的矿泉水,不过他很知足常乐地说:“谢谢,第三种就已经很好。”
熙熙攘攘的人潮,没有谁来打扰,是广场上悠长的钟声惊醒了忘情的人。那钟声距离他们太近,猝不及防之间,不止是耳朵,就连心头也是颤悠悠的回声。姚起云睁开双眼,才发觉他们是站在广场尽头一座巨大的时钟下边,那标志性的钟塔足有数层楼高,时针正指向夜晚八点。
虽然已经打过电话回家,说了因为逛书市所以不回去吃饭了,但到了这个点上,姚起云和司徒玦才终于想起自己怎么着也该解决吃饭问题了。他们正打算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来慰劳自己的肚子,刚绕到钟塔后面的一条巷子,就发现了一间挂着冷蓝色招牌的小餐吧,名字很有意思,也许因为它恰好正对着钟塔的背影,所以就叫做“时间的背面”。
姚起云拉着司徒玦走进了“时间的背面”,意外地发现看似不起眼的店门,里面竟然空间不小,不过这个时间段就餐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是点了饮料三三两两地坐着闲聊。
他们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找了个清净的位置坐了下来,便开始好奇地地打量四周。店里的光线很暗,所有的光源都如同外间招牌一般的冷蓝色。说实话,这样的灯光一度让他们觉得在视觉上颇难适应,再加上店里一反常态地没有播放任何背景音乐,耳朵里能听见的仅仅是餐具碰撞的声音和人们喁喁的交 谈,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之后,很容易会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颠倒错觉。
刚经历了长时间闭眼的姚起云率先对这光线感到有些吃不消,他低声问司徒玦,“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司徒玦正想点头,这时桌卡上的印着的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不是招牌菜推荐,也不是酒水单,而是一个简单的问句。
“你相信时光能够倒流吗,假如可以回到过去,你会做什么?”
她试图把桌卡拿在手里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发现它是牢牢地被固定在桌子上,而且它的底座非常特别,正方形不透明的小盒子,说不清是什么金属的材质,四周封闭得很严实,唯独正上方有个小小的缝隙,仅能容纳两个硬币通过的大小,像是个储蓄罐子。司徒玦伸长了脖子去看邻桌,,除了桌号,别无二致。
这时长着一张长脸的服务生送来了餐牌,在点餐的间隙,司徒玦特意问起了那句话和“储蓄罐子”的由来。长脸的服务生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提问,他指了指那个盒子,“上面不是写着吗?就看你相不相信了。”接着,他又用手做了一个摺叠再投放的姿势,诡黠一笑:“你可以把你的答案告诉这个盒子,说不定真能找到时空之门,实现你的愿望哦。”
司徒玦总算从对方的话里摸到一些眉目,说得那么复杂和神秘,其实不过让那些相信人能在时光里随意穿梭的傻子写下自己的寄语,投放到盒子里罢了。
早听说餐营业竞争激烈,看来不找点噱头和花招很难立足。司徒玦笑道:“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们怎么处理客人写的纸条,这小盒子放不下了怎么办?扔了?那可是别人的‘时空之梦’啊。”
服务生无比自然地回头一指,“喏,都收集在那里。”
司徒玦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怔了怔,才意识到他让她看的那一排正方形黑乎乎的东西,她原本以为那是餐厅里为空间隔断做的艺术装饰,原来竟是一个又一个放大版的“储蓄盒子”。
“这个有点意思了。”她由衷地说道。
点餐完毕,服务生走人之前给了留下了一支笔,顺口道:“小姐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那边看看,很多人都会回过头来找他们的梦……”
司徒玦哪里还坐得住,撺掇着姚起云跟她一道踱到那排盒子边上端详。每个盒子的大小都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缕刻着不同的年份,盒子上方也不再是留有一道缝隙,而是个足以将单手探入的圆孔。
离他们最近的盒子属于“1999年”。
司徒玦想也不想就把手伸进了盒子里,姚起云连劝止都来不及,她已捏着几张纸条抽出了手。
第一张竟然是张纸巾,上面潦草地写着:“我要回到1980年,买下两千块的猴票,亲爱的,我就可以给你买大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