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司徒玦并不打算在谭少城身上浪费时间。
“嗯,你有没有空,我……我想跟你聊聊。”
要说两人气场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谭少城越委婉,司徒玦就越不耐,有事就说事,吞吞吐吐地反教人不喜。她压根就不觉得自己跟对方有什么可聊的,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有空。”
她说完,脚步也不等人。谭少城这下急了,上前几步扯住了司徒玦的背包,“等等,我真的有事!”
司徒玦扭身试图摆脱她的手,莫非她是为了吴江 的事来的?要是她真以为司徒玦会在这件事让为她游说,那也太荒唐了。
“司徒玦,真要我求你吗,就算你是公主,说句话也有那么难?”谭少城眉心微蹙,五官小巧的脸蛋白生生的,司徒玦想,也许这在男生看来,就叫“我见犹怜”。
她也觉得自己似乎过了点,听她说几句又何妨。
“好,拜托你先放开我的包,有话就直说吧?”
谭少城这才松了手,迟疑地环顾四周,下午时分,又临近期末考试,大家都忙着自己事,院办门前很是冷清,除了她们,再没有别的人影,连路过的都寥寥。
谭少城这才打算进入主题,让司徒玦意外的是,她倒没有提起吴江 。
“我想问的是,今年‘傅学程奖学金’你报名了吗?”
司徒玦有些意外。
“傅学程奖学金”是海外华人傅学程先生以其个人名义在她们学校捐赠设立的,主要用于奖励品学兼优的在校生,也是除国家奖学金外,奖励金额最为诱人的一个项目,当然名额也非常有限,分配到本科生头上的就更所剩无几了。以药学院这样的大院系,最多也不过每年保有一个名额。这不仅荣誉,更是一笔小小财富,每年申报的人数都相当可观,竞争自然也很是激烈。按照药学系的惯例,通常会把这个本科生的名额给予大四的毕业生。
原来是来打探敌情的。司徒玦点了点头,“没错,条件符合的不都可以报名吗?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也是填了申请表的。”
谭少城点了点头,轻声说:“是,那奖金设置对于我来说,还是很有诱惑 力的。”
“那当然,既然这样,我们就等结果出来见真章吧,反正公平竞争,这事我们谁说了也不算。”司徒玦疑心她是想从自己的口风中衡量胜算有几成,干脆一句话堵死她的心思。说起来,要是这奖学金真落在大四生头上的话,那放眼全院,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还非她们两个莫属。可既然大家的申请表都交 了,这事还真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能够决定的,谭少城再怎么打探也是白费。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可谭少城居然仍没有结束这场交 谈的打算。
“司徒,那笔奖学金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她绞着自己的手,喃喃地说道。
司徒玦笑了,“它对每一个申报的人来说都很重要。”
她爸爸司徒久安颇为她没跟家里商量就报名参加了研究生考试不满,而司徒玦需要用这个奖学金说服爸爸,看,你女儿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不念下去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一样的。你没了这个奖学金,你还是什么都有的司徒玦,可是……可是如果我得不到它,剩下的半个学期,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过下去,我爸爸摔断了腿,家里已经一分钱拿不出来了,我……”
“可这并不是贫困奖学金啊!”司徒玦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让她听罢心里很不舒服。
“司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我不会厚着脸皮来求你的。”说这些话的时候,谭少城的脸苍白得更是厉害,就连对她有成见的司徒玦也能体会到她强压住羞耻孤注一掷的决心,生活真的可以把一个人逼成这个样子?
司徒玦有些困惑了,“问题在于你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啊,我帮不了你什么。”
“你可以的!”谭少城想也不想地把话接了下去,充满希翼的激动和卑微的哀恳在她脸上交 织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究竟想怎么样啊?”司徒玦心中响起了警铃,开始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次谭少城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在司徒玦狐疑地眼神里,她好似咬了咬牙。“我想请你把你的申请表撤回来。”
司徒玦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冷笑。“就算我真肯这么做,只怕现在也来不及了。”
没想到人家早已为她想好了后路。“那……你能不能在期末考试的时候……你知道的,只要你肯任意一门稍微考得……考得……我需要一个好的名次,求你……”
司徒玦哑口无言。谭少城说得语无伦次,不过她听得懂。这次的奖学金会把期末考试名次当做很重要的一项考量,兴许只要在这次成绩排位中赶超了她,谭少城的胜算就会大很多。这下子她真想穿越回几分钟之前,狠狠地摇醒还对谭少城存有几分恻隐之心的自己,她从没有想过竟会有这样的人,到底一个人对自己要有多宽容,道德底线有多低,才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极度的震惊和叹服让她一时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谭少城却把这样的沉默当做了估量。
“我知道这样要求你没有道理,如果你肯帮我这一次,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跟姚起云做朋友是吗?我看得出来你们之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跟他之间完全只是谈得来而已,你不喜欢,我可以从今往后离他远远地,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
如果说刚才的司徒玦在震惊之余,心中是赤裸裸的鄙夷的话,那么越往下听,她竟然觉得有几分害怕,那是一种面对完全陌生的生物而心生的寒意,什么都可以当做条件,什么都只是实现目的的一种手段。
“司徒,你说句话行吗?”
“你想听说说什么,我真为成为了你的竞争对手感到羞耻。”司徒玦说话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浑身在发抖。以前她还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可站在谭少城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道德上的巨人。“看来我没错,你果然让人看不起,不过我也挺同情你的,真的,考试还没开始,你已经料定你技不如人,你连光明正大跟我公平竞争的胆量也没有,像你这样的人想赢,我告诉你,你赢不了!”
“不是,你听我说。”谭少城想来已经预感到自己搞砸了,面对司徒玦,也许她本来就心里没底,她有的只是豁出去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