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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下午,我接到一个泰国男人的电话,自称叫桑坤,是中国牌商谢先生帮他联系的,他刚从机场出来,问我怎么见面。我说:“有两种方法,乘地铁到一个叫尖沙咀的车站出来,这样比较省钱;或者叫出租车,上车后把电话给司机,我告诉他。但路途不近,可能花费比较多。”

    桑坤语气很平静:“我怎么可能会乘地铁?那是穷人的出行方式,马上叫出租车……有辆车过来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叫司机和你通话。”十几秒钟后,听到桑坤用泰语一直重复“给你听、给你听”这句话。我暗笑,心想司机哪里听得懂,你打手势就行。在电话里,我告诉司机佛牌店的具体地址,让他尽快把这位客人送到。

    我告诉坐在休息区、正在和淑华聊天的方刚,说老谢有个客户,是在泰国开赌场的,人马上就到。方刚立刻来了精神,他最喜欢赌钱,看来又遇到知音了。

    约半个小时,我在佛牌店门口接到了桑坤。他长得并不像大多数泰国男人那样,这哥们既不矮也不黑,长得不难看,身体强壮而匀称,穿着黑色T恤,肌肉也比较结实,看来不是经常锻炼身体,就是以前当过兵。胳膊上露出很多逼真的纹身,有骷髅、手枪、匕首和美女等图案,几乎占满了整条手臂。

    他长得挺帅,但眼神冷酷,脸上没什么表情,要是让他去拍黑帮电影,演个黑社会打手或者老大,估计都不用化妆。虽然外型不错,但桑坤却顶着两个明显的熊猫眼,看起来很突兀。

    之前老谢告诉我过,此人是在曼谷开地下赌场的,看来此言不虚。首先,在泰国是禁赌不禁嫖,能把这个身份告诉别人,应该不是假的;其次很多赌场的老板都不是善类,要么黑社会起家,要么也是地头蛇,否则根本没能力经营赌场。跟这种人打交道,得多加几分小心,我想起之前在香港认识的那位兴哥,就是混黑道的,结果死于非命。他表弟怀恨在心,暗中使坏坑陈大师,才让他出走台湾的。

    我把桑坤请进佛牌店,介绍了方刚,方刚问:“桑坤老板,你的赌场在什么地方?等我回到泰国,肯定要去给你捧场!”桑坤笑着说没问题,到时候会把地址发到我的手机上。

    坐在休息区,此时的Nangya正在给一名香港的电器商做盖白布起运,桑坤看得很入神。我笑着问:“你以前有没有接触过阿赞师父的法事,戴过佛牌吗?”

    “没有,其实以前我不相信这些东西,”桑坤说,“我也不信佛,什么信仰都没有。”

    这确实是不多见的,东南亚国家多数都有全民信仰,一般都是佛教,马来西亚信伊斯兰教的多,而泰国几乎都信佛。但凡事皆有例外,全民信佛的国家,也不可能几千万人当中个个都信佛,总有不信佛的,桑坤就是其中之一。

    方刚问起桑坤的赌场生意如何,桑坤可能是怕聊多了惹麻烦,也可能不太信任我们,所以看起来并不想多提关于赌场的事。我和方刚都看出了桑坤的谨慎,我就直接问他自己的症状。

    桑坤把手一摆:“真他妈的倒霉,差不多有五六个月,做过无数次噩梦,快要把我给折磨死了!”方刚问具体是什么样的噩梦,桑坤看了看我们,说:“有我被人枪击、有被人用刀捅死、用棍子敲死、用拳头和脚打死。还有我在水里被淹死、用绳子勒死、上吊死、用车压死……”

    他一边说着这些症状,我和方刚的脸色也像变色龙似的来回变。这几年也遇到不少奇怪客户,都有过做噩梦的症状,但像桑坤这么丰富多彩的梦境,还真是首次。桑坤说了不下二十种在梦中的死法,方刚愣了半天,才乐出声来。桑坤不太高兴,冷冷地问:“方老板是觉得很好笑吗?”

    “当然不是,我是生意人,从来不笑话客户,因为客户是我的摇钱树,我要靠他们吃饭的。”方刚笑着说。

    桑坤点了点头:“方老板说得很对,直爽,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方刚问你在开始做这些怪梦之前,生活中有什么异常,要仔细回忆,事无巨细,只要是可疑的都得说出来。因为说不定你哪个行为就冲撞了什么,或神或鬼。

    “这些已经有很多人问过我了,都没有,我也怀疑自己撞过什么,我不信佛,但我相信世界上有阴灵,所以才去问那个姓谢的中国牌商。他让我来香港找阿赞Nangya驱邪,收费是三十万泰铢。我说价钱没问题,但你必须得保证把我的问题解决。”桑坤说。

    我回答:“问题肯定是要解决的,但我们必须事先了解出问题的原因。”桑坤哼了声,说要是知道原因,说不定在泰国就找人解决了,还用这么远跑来香港。

    方刚嘿嘿笑着:“不见得!就算知道怎么撞的邪,很多人也找不到真正有法力的阿赞师父,或者有法力却解不开。”

    桑坤说:“刚才我已经说了,我记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得罪过谁。”我说开赌场肯定难免得罪人,这位方刚先生爱赌如命,在泰国生活十几年,最多十天之内必须碰骰子或者纸牌,否则就浑身难受,这种事他最了解。桑坤看了看方刚,没说话。

    “是啊,在泰国哪家赌场没死过人,无论大小,就算没死人,也有人被砍手砍脚,还有拿手指和手掌下注,最后输掉的。你有没有调查过那些人,说不定就是他们搞的鬼。”方刚抽着雪茄。

    桑坤想了想:“我的赌场规模很小,确实没有死过人。打架斗殴倒是有,但那些人都是没有脸皮的赌徒,今天打架,明天还会再来,不像是敢暗中整我的货色。”

    方刚说:“好吧,那就不问原因,只管结果吧。今天Nangya要为五名善信施法,等晚上佛牌店打烊,我们再让她帮你好好查查。”桑坤点点头。

    下午闲来无事,为了跟这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桑坤先生搞好关系,我特意提出去对面的茶餐厅吃下午茶。席间方刚又和桑坤聊起赌场的事,桑坤接话不多。方刚就说起他当年如何帮人看管赌场,后来有赌徒非礼他女朋友,他一怒之下把对方捅死,就跑路去了东南亚。现在十几年过去,他已经洗白身份,入了泰国籍。

    桑坤笑着说:“泰国籍可不是那么好入的,你老婆是泰国人吗?”方刚说我才不娶老婆,是花钱托移民局的朋友弄的身份。桑坤竖起大拇指,说泰国籍可不好弄,方老板真有本事。

    后来桑坤起身去卫生间,方刚也跟着同去,却是先回来的,坐下后从包间的门缝里朝外看。我低声说:“这家伙眼神总是阴冷阴冷的,像个杀手似的,开赌场的人都这样吗?看了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