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围人谈笑的时候,章峥岚兀自啜着茶。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罗智跟她的关系,毕竟他要查什么自然能查到一些。不过他并没有深入去探究她的生活,他想了解她,但不想了解得太透彻,他不承认这是胆小的行径。
他从不曾害怕过什么。
可是,章峥岚看着手中茶杯里沉在底下的茶叶,他想起自己昨夜在那黑漆漆的过道里,他拉着她的袖子,他说,萧水光,你说的不算。
她把他的手慢慢拉下,她的声音很低,“你何必呢?”
他苦笑,意料之中,却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是啊,何必呢?他们的关系开始于一夜情,她避之如蛇蝎,他却像着了魔似的一步步深陷其中,不知所措。
他又忍不住抬起手搓了搓脸,有些自嘲地说:“是我犯贱,来这边唱这一出戏给你看,萧水光,你当初认出我是谁的时候,是不是特懊悔?”
很久之后他听到她说:“我已经忘了那一晚,也请你忘了吧。”
他望着她,他们之间靠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可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她拘谨地贴着墙,撇开头,刚好避开了他的碰触。
他的手停在半空,万分尴尬,最后慢慢握紧收回,感冒发烧让他口中苦涩,“如果我说我忘不了呢。”他在说了那天的最后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有人看章峥岚一直不插话,不由开玩笑道:“老大,您只是得了感冒而已吧?怎么我觉着连性子都变了?高深莫测啊。”
章峥岚轻“呵”了声,懒得去理睬。
罗智问道:“章总做IT多少年了?”
章峥岚看了他一眼说:“也没几年。”
大国给老大斟上茶,“头儿,我记得咱们公司是05年的时候创办的吧?”
罗智赞叹道:“才五年就有这样的成绩了,佩服之极佩服之极!”
大国一直是章峥岚的脑残粉,“头儿那水准,那魄力,那手腕,成功成名是理所当然的!”
章峥岚不以为然,罗智却又热情激昂地敬酒过来,“章总,我太服您了,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章峥岚确实喝不了酒,用茶回敬了,“你年轻有冲劲,不出几年取得的成绩不会比我差。”
罗智哈哈大笑,“那就先谢谢章总的金口吉言了。”
吃完午饭出来,章峥岚要去医院挂点滴,所以单独走了。
医院里,之前林佳佳包扎完伤口,因为醉酒一直昏昏沉沉的就又多留院了半天。
萧水光在旁边陪着,长时间的等待让她精神疲乏,就从包里拿出了mp3听音乐。
林佳佳醒过来时就看到身边的人塞着耳机在打瞌睡,好笑之余也是万分抱歉,她推了推萧水光,后者睁开眼,“醒了?”
林佳佳干笑道:“水光,这次又麻烦你了。”
水光拿下耳塞,说:“我倒没什么,你自己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额头还有点疼。”佳佳摸包扎着的伤口,喃喃道,“真疼,以后不会留疤痕吧?”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水光,那撞我的车主呢?”
“走了。”
“走了?你有没有要赔偿?不会白白放人走了吧?!”
“佳佳,算了吧,错也不在他。”
林佳佳扼腕不已,“哎,就算不是他的错,他是汽车咱们是行人要索赔点钱是很容易的……”
萧水光任由她念念有词,看她精神明显好了不少,决定去把那半天的住院手续办一下,然后回家去睡觉,她是真有点累了,昨天晚上几乎一夜都没睡好。她让林佳佳起来整整,就先出去了。
在她走到收费处时,不期然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脚下步子不由停住,心中暗想,怎么会这么巧?水光是想避开的,但对方已经转过身来,两人在昨天“不欢而散”后再次打了照面,水光从他的眼中也看到了几分意外。她低头走到窗口,将病历递给里面的护士。
“我来挂点滴。”水光在拿回病历和结账发票时,身后侧的人突然说了一句。她依旧避开与他的视线交流,低不可闻地“恩”了一声,这样的场景多么别扭,多么不合常理。可他们就像电影镜头里唯一静止的两人,相隔不远,各怀心绪,却又是无话可说,最后他的脚尖动了动,走开了。
章峥岚的确是来挂点滴的,而遇到她也的的确确没预料到。即使听说她在医院,即使来之前也想过会不会那么巧碰上,可这种几率毕竟小之又小,但显然上天很“厚待”他。只不过老天的这些安排,却只是让他看到她一次次的漠视。
章峥岚这辈子几乎没碰过钉子,一路顺风顺水过来,年轻时聪明好胜,锋芒毕露,没有过后悔和失望,可如今却一再被那方面的情绪打压,让他不禁荒诞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入了障了,才一而再再而三去讨不痛快?
诚然,她出色,可出色的人何其多,为何偏偏对她念念不忘?如果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爱?那么,他有些害怕,因为那感觉太强烈。
章峥岚深深闭了闭眼睛,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那张牵动他梦境的脸,两年前的相遇短暂如昙花一现,两年里他洁身自爱,不再游走以为只是厌倦,却不知原来是自己早已将心遗漏,除了她之外再也无法去将就别人。
而现在命运让她再次站在他面前,是幸亦或是劫?
萧水光在医院门口跟林佳佳分了手,因为后者再三说自己没事的,一个人回去就行了,水光也就不再勉强送她。
坐上计程车往家走的时候,她想起了早上那个人。
那人的眉宇间竟跟景岚有三分像,说话也是那般冷静无情,哦,不,景岚不无情,他只是比别人懂得隐忍,懂得先失而后得……真自私,是不是?
水光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已经好久没修剪过,她俯身拍了拍司机的椅背,“师傅,送我去最近的理发店吧。”
章峥岚从医院出来,他抓着一袋子药走到车边,刚坐进车里想着要去哪里,公司目前他无需时刻坐镇,或者找人出来喝杯酒,也正好排遣下烦闷的情绪?正想着就接到了家里母亲的电话,对面说是已经到他住处了,让他即刻过去一趟。
章峥岚挺意外的,“妈,您怎么……还特意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