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攻略

作者:殿前欢

    侯爷气力真不小,左膝盖被撞得快没知觉了。

  宝公子深深吸气。

  迎迎小风,淋淋小雨,都是风雅之举。

  可先前李延的话,一直让宝公子有点不自在。

  帛为国姓。

  帛锦侯爷是先帝武皇的亲孙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子,齐王唯一的儿子。

  齐王原本才是先帝钦定的太子,可惜他福太浅。

  浅到枉死荒野,死时双眼被挖,脸上只剩两只滴黑血的窟窿,浅到没命等到当皇帝,浅到没等到自己孩子降世,听他一声啼哭。

  王妃得到此噩耗后,情绪失控,导致早产;分娩三天后,终于香消玉损,也跟着去了。

  嗷嗷待哺的孤儿,送进后宫,由皇后――孩子的皇祖母亲自照看;同一日,与齐王一样同为嫡子的十三皇子帛泠,册立为太子。

  日月如梭,帛锦长大,聪明灵气,极讨先皇欢心,好几次欲将皇位越过自己儿子,直接改传皇孙。此举,当然遭内阁大臣不满,他们连连上书,祖宗规矩万万不能逾越的。

  谁知这一时兴起,也埋了祸根。

  先皇驾崩,新帝即位。让皇帝最不舒服的就是这个侄儿。

  那时候满朝风雨,百官们都在等候意料中的一场杀戮。

  可是最终,什么也没发生。

  帛锦只是由王降为侯,理由很简单:与宫廷方士沈落关系暧昧,品行不端。

  沈落被逐出皇宫,帛锦也被软禁了好几个月;皇帝棒打鸳鸯,两人天各一方;不过之后倒是风平浪静,帛锦倍受圣上恩眷,华宅美人受赏无算。

  天地依旧灰浊一片,只是雨好似大些了,宝公子抬头望天,自言自语,“侯爷,你为什么不能给我抱上一抱?我要开始查案了,本来也不想牵连这么好看的你。可是十八条人命,到底不能让他们枉死啊。”

  三日后。

  雨时落时歇地下了好几天,天是一天比一天阴冷。

  天气不佳,烟花地的生意倒没因此清淡,照样是艳歌频频,媚香袅绕。

  绘香院是个中楚翘,自然更是人声鼎沸。

  浮华流金之地,却也难免有阴暗角落。

  后门柴房,就是一个阴暗所在,里面潮湿阴冷,被送到这里的,一向就不会是什么走红交运的主。

  今天一早就有人被送了来。

  一只眼上满是血污,看样子还被打断一只手一条腿,只剩了半口气,这送来的根本就已经不像是个人。

  院里做粗活的阿大上来瞟了一眼,立刻有些稀奇:“这是谁?没见过。是新人?新人怎么就被折磨成这样?

  陪来的老鸨立刻就横他一眼:“不许问!反正这个人咱不要,谁买就拿去。”

  “瞎了眼断手断脚的小倌,有谁会买?莫非是疯了来买一个废人?”

  “不许问!说过不许问!”那老鸨恶狠狠甩下一句,过一会又回头:“还有,这位……小哥有任何话,你都听他的,不许问为什么,要是敢违逆一句仔细你的狗皮!”

  阿大因此就迎来了他一桩苦笑不得的差事。

  卖一个废人小倌,居然还要卖十两。

  消息放出去三天,终于有人来买。

  他走进柴房,那位小哥头一句就问:“买我的爷长啥样?”

  “胖胖的没头发,很福相!”

  “不卖!我只卖给好看的二十五岁左右的穿素色衣服和你差不多高的爷。”

  阿大就有点想哭。

  “还有,你去给我弄点吃的,瑞芳斋的兔腿,再加三两白干,兔腿要热的,凉了我不吃。”

  阿大就更想哭了,扁嘴:“你确定你被打残了?为什么你中气这么足,比我还能吃!!”

  “再多问一句,小心你的狗皮!”屋里飞出一块干柴:“还有,去跟妈妈说,我要补妆,我的妆都花了!”

  阿大扁嘴,仔细他的狗皮,没再敢问,只好上街替这位去买兔腿。

  “好看的二十五岁左右的穿素色衣服和我差不多高的爷,会来买你?我呸!”一路上他愤愤:“做梦吧你就!”

  梦,不仅能做而且有的时候还能成真。

  是夜,绘香院有人来敲后门,居然是位爷,穿一件浅蓝棉袍,二十五岁左右,长得眉目清秀。

  “据说你们这里有很灵气的小倌卖,十两是吗?”那人轻声。

  阿大的眼珠子已经爆了出来,有点口吃回他:“那个……那个,人是已经被打残的,你……”

  “没关系。”

  阿大就只好回身,把那位才吃了四条兔腿的小哥横拖了出来。

  拖出柴房的时候这位爷还饱嗝连天,这回子倒好,见了买主立刻挺尸,动也不动。

  那人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打成这样,不会已经死透了吧。”声音轻轻的,像几年没有饱饭吃的模样。

  说着话,他伸手对着地上那位的大腿狠狠拧了一把,见到昏迷的小倌眉心一动,才放心地取出银子,抛给阿大。

  “少了点。”阿大掂了掂银子,开始为难地挠头。

  “一个打残的小倌,卖十两你们不嫌太黑?”

  “最近京城不太平,官府都没了主意,说要户籍清查,人牙子最近都不能接生意做人口买卖了,现在两条腿的活人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弄……”

  那人听后也不废话,多丢了二两碎银给他。生意算是成交。

  阿大别进绘香院后,那人谨慎地望望四周,确保无人后,立即扛起小倌,匆匆消失在黑夜巷尾。

  这人清癯修长,看着羸弱,其实耐力、气力都挺大。

  一路七弯八拐丝毫没有耽搁,巧妙地避开闹街,来到东城偏角一座废弃已久土地庙内,才把混混沌沌的小倌安顿在泥人神像后。

  点上油灯后,从容地端详了会地上小倌,细声建议道,“来年投胎,找个好人家吧。”

  小倌倒很争气,这个时候居然掀掀眼皮,手指颤动,嘴空张,好似做出“救我”的口型,可惜一个字都没出口,

  那人笑笑,笑容却比冬夜还冷,瞳孔里也无一丝怜悯,高高举起事先备好的尖头小锤,对着小倌后脑勺道,“我救你!”

  小锤落下的瞬间,行凶的人与垂死的小倌之间,莫名地多了一块牌子,残灯诡秘地闪动,让人看清牌子上写着这么三句:

  ――我叫阮宝玉。

  ――我很有钱。

  ――送我去府前街阮府赏银十两。

  行凶者的脸色,瞬间由白转为菜青,动作完成僵化;而小倌灵活地滚向了另一侧,利索站起,慢条斯理抖拍去身上的灰尘,宝光璀璨地笑道,“对你应该添上一句,吾乃大理寺少卿。”

  此时,庙外破门轰然倒地,李延已经领差官冲入,顷刻灭了这厮狗急跳墙火苗。

  “罪人沈落,还不就地伏罪?”宝公子冷然斥道。

  大势已去,贼人抿唇,竭力控制住自己簌簌发抖双手,抛落锤子,算是束手就擒。

  大功告成,官兵押犯人连夜返回大理寺。

  李延趴回自己的案桌上,意兴阑珊地磨墨。两人定计,下令人牙子暂不作人*易,逼得罪犯只有买卖小倌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