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攻略

作者:殿前欢

    帛泠的眉一跳。在他面前如此逞性的,正是他的亲侄子帛锦。

  刑不上大夫?

  是啊,是啊,他可以私下以长辈之名罚自己侄子;却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阮宝玉当场分尸。

  从来做君不易,能让史官记下的明君更不易。

  只是这剑要收也不容易啊。

  血继续滴答。气氛依旧凝固。

  这时,殿前有内侍拔尖的声线唱道:“太后驾到!”

  话音刚落,太后凤驾已经站在殿门前,目光安详,手数碧色翡翠佛珠:“太极殿今朝怎么如此寂静了?”

  “太后千岁。”众臣齐齐叩拜。

  帛泠恢复常态,欺身在帛锦耳畔讽道:“锦衣侯可以放手了,否则叫朕如何收剑?况且,朕也没使多大劲,他只是吐了一口血而已。”

  帛锦抿唇冥思了下,终是松开了手。

  帛泠这才绕过他,迎接太后,施礼前冷扫了侧旁宝公子一眼。

  既然帛锦如此在乎这个新任的少卿,那么大家来日方长。

  太后款款入座后,也不废话,笑颜逐开地称自己岁数大了,受不得吵闹。

  帛泠温和地笑道:“今日既然未能君臣畅饮,就不必入册特载了。众爱卿自然也无需在自己要志中记下今天,否则――”天子笑意更深,“株杀九族。”

  众臣哪里敢说不是,一路低头,默默撤离殿堂。

  不消三刻,最后圣旨下达:罢了宝公子和李延的官,罚到羽雅殿清扫鸽笼。

  两人脱难自然不是运气。

  宝公子不死,靠的是李延;李延能活,靠的是他娘亲。

  李延娘是太后的侄女,老太后自然会保。更何况这事说难听些就是家丑,压根就不能闹大。

  自感心细如发的李延勤恳地扫完鸽粪后,托着个下巴坐在笼前,开始深思。

  一直知道宫里有谣传,太监也会有上床与不上床之分,李延心里也一直存有好奇;现在好了,好奇心彻彻底底被满足了,官职也弄没了。

  昨夜若不是他亲娘死死护着,他早被尚书老爹给活活抽死了。

  回想起来又是一身冷汗。

  空中善鸽飞过,爪上鸽铃清脆。

  宝公子开始擦洗鸽笼,李延负责在边角洒水,边洒边想。

  从捉奸想到太监,从太监想到了――

  然后他招子一亮,挑起一瓢水泼在宝公子脚前,不确定地低问:“你是不是早计划好的,想拖我下水?”

  宝公子也不看鞋,只对着地上水滩照影,取下留在自己头发上鸽子毛:“你想说什么?”

  “你别打一锤,哼一声;给一棒,跳一步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日翻的案卷,就是那少年脑仁案。而你查的不是别的,就是以前秘密收集宫里太监的资料!”

  取少年脑仁是个秘方,传说可以重长男根。所以他们得了消息后,立的第一目标便是调查京城的太监。

  当时,李延是负责打听花钱买入各种八卦,而阮宝玉则备案粗做分析,最后太监没出问题,反是揪出了沈落。案子已结,那些八卦跟着卷宗一道被封存了起来。

  “你故意装听不清楚,就是想撞那一幕?所以,你非要踩我翻墙头!所以,你故意跑去看!所以你故意叫得杀猪样!”

  宝公子极其认真地看李延胡乱挥动的水瓢,也不反驳,绝对默认的表情。

  李延最终气馁:“你怎么寻到那里的?你一直找不到北。”

  “我袖子藏着司南呢,自然找得到北。”

  “你宝公子真能人,送死还拉我垫背,真够朋友!”李延大智者脖子一梗,扔了瓢,摔了水桶!

  宝公子拧手指,态度诚恳,语气讪讪道:“你在,才死不了嘛。”

  “……”

  “是!我是查了宗卷里太监那部分,里头有很多公公说过这八卦,只是各说各知道的部分,不仔细推敲,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你和罗家有仇吗,要害昭仪?”

  宝公子摇头,神情凝重:“你别多问了,我有我的道理。”

  李延听后,怒发冲冠:“行行行,不毒不奸不丈夫。以后大丈夫的活自己抗,别找我!我……我和你割袍断义!”说罢,他就开始扯自己的袖子。

  宝公子眨眨眼,吸鼻唏嘘道:“如果不拖你下水,我早没命了!那……那阮侬怎么办?年纪小小,没人照看……”

  李延动作迟缓了下来。

  “再说你那动作叫断袖,不叫割袍。”

  “阮宝玉!”

  “哎,不知道这鸽子会飞到侯府去吗?会的话,我系上情书给侯爷送去!”宝公子对着天空开始花痴笑。

  李延又要发作,却听得放鸽台那端有人唤问:“阮少卿在吗?”

  两人回头,是萧彻。

  “我只是路过,突然想起阮少卿的伤势,所以过来瞧瞧。”

  当日萧彻扶身一恩,宝公子当然要感谢。于是他掸落肩头一粒鸽屎,向萧彻走去。

  李延也想跟着过去客气几句,就又提起水桶拎水去了。

  “萧兄当日多谢了!”

  “阮少卿,刚才你与李延说的话,我听了个大概。我忍不住想问你一句。”

  “哦?”宝公子歪头。

  “虽然我与少卿接触不多,但是听说少卿做事一向胸有成竹,有章有法。怎么当日如此冲动幼稚?”萧彻笑容没减,双眸含光,“你完全可以嫁祸他人。”

  宝公子沉默了会,突地望着蓝天,宝光璀璨地一笑:“萧兄,你一定听过比干挖心的故事,人无心则死!如果我说,我的心有夜也被人生生地挖了,你信吗?”

  萧彻不言,想拍拍宝公子的肩,手伸一半却又缩了回去。

  宝公子依旧噙笑看天,“一个无心之人,哪里会控制自己的心绪,去想太多事?”

  李延提水回来,却只见宝公子,萧彻已经离开。

  “你又偷懒不干活,在摆弄什么呢?”

  宝公子欢笑地抬头,抖眉毛将东西收好:“是狎具。”

  李延鼻子一歪地耻笑:“你吹吧!我再信你,是你生的!”

  宝公子耸肩,自己说了真话,不信算数。

  其实自那日起,宫里狎具都成了宫里最大的忌讳,内侍太监们惶惶不安,手头这些玩意儿藏也不好扔也不是,只好私下偷偷找人带出宫,一找找到了萧彻。

  萧彻与宝公子聊天,无意中当笑话说起这事。

  宝公子当下就拧着袖口,奸笑着挨近萧彻:“有好的吗?给我一根!”

  隔了好一会子,李延见宝公子没登鼻子上腔,又追问:“真是狎具?你要那玩意做什么!”

  “李延,你说这鸽子能将情书送到侯府吗?”阮宝玉只寻思鸽子送情书的事。

  “不用送了,侯爷近日不在侯府。”

  “为什么?”

  “刚我遇到侯爷了,他说要陪太后去瑶光寺住段日子。”

  “他和你说,为何没和我说啊!”宝公子一蹦三尺高。

  “我哪里知道?不过也怪,我遇到他时,正是他从羽雅殿出来的道,怎么他没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