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攻略

作者:殿前欢

    翌日,阳光普照。

  大理寺例行晒宗案资料的日子。

  宝公子因右臂有伤,推了不少重活,只象征性地拿几份年久卷宗经典案例。

  “你右臂伤,又不是半身残废。就让你拿这点东西,有必要这样呲牙咧嘴的,搞得像产娘做月子。”

  宝公子颤微微地抬脸,懒洋洋地了声:“很重啊。”

  李延睇了他眼,咬牙提起自己拎的书箱:“要不要我和你换个试试,比比哪个重?”

  阮宝玉大喜过望,点头把卷宗交给李延。

  不等李延恶毒地将重物给他,就扭头转身,若无其事地看看碧空,扬声道句:“此风此景,适合春游啊。”说着话,他人已撩袍,潇潇洒洒地跑出了院落,混身轻松。

  李延气得眼前金星点点,逐渐聚集,最后化成银河一道,“阮宝玉!”

  衙门外。

  帛锦刚步上大理寺台阶,却见萧彻迎面走来,后面跟着家将苏银。

  “萧少保有事?”帛锦立定而问。

  萧彻泰然自若地取出块牌子,含笑道:“那夜,银子回来说,阮少卿掉了这个。”

  帛锦延颈一瞧,牌子清楚清楚,标明某花痴经典三句。

  果然是阮宝玉的,必定是那夜他忙乱逃命掉落,被苏银拾到的。帛锦抿嘴,伸手欲取牌子:

  “多谢送回。”

  他捏牌子一角,那厢萧彻却没松手。

  帛锦略微挑眉:“放手。”

  萧彻目光坚定,笑意从容:“我没说让你。”

  僵持之际,衙门口宝公子欢快地窜跨出高高的门槛,后面紧跟将扫帚高举过头的李延。

  一刹那,大家面面相觑,头顶浮云缓缓随风飘过,无声无息。

  “又闹什么?”帛锦横了眼,缩藏扫把到身后的李延后,转看阮宝玉。

  “侯爷,大好时光,我们一起踏青春游吧。”宝光璀璨地笑。

  说春游就春游,大家都是行动派。

  一个建议,四个人点头;萧彻首先迎合,愿意做东。

  于是一干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不是两人单独,是确确实实地一干人。

  城外山间,潭边风好,暖风里还透点凉气。

  四环绿柳,一空飞燕徘徊。

  李延见到苏银多少心虚,尽量回避。

  萧彻想让李延放心,故意打发苏银一旁去打理吃喝后,又漫不经心地叹气:“银子是位猛将,可惜他一激动,便认不清人面孔,典型只认衣服不认人。”

  “那……那他上战场怎么办?”李延惊异地张大嘴,问道。

  “哎呀,这个忒简单了,只要做个标记就成了。关键是……他如果一激动,回了家门,想和他家娘子亲热――”阮宝玉一番抢答后,又极认真地冥思出新的问题,“上错对象了,怎么办?”

  李延听闻,拍拍宝公子的肩头,赞同地连连点头:“是啊,那怎么办?”

  帛锦平静地看向碧潭,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萧彻哑然失笑:“这……我没想过。不过,银子至今尚未娶妻。”

  大理寺两活宝少卿默契地对视,阴毒一乐:肯定是这缺陷造成的。

  这时,李延还想问什么,却发现苏银不知何时,已经面带不善地站在自己身后了,他识相地摸摸颈字的浅疤,淡定地临风去也。

  苏银铁着脸道,酒菜备好。

  大家以地为席,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闲来无事,苏银开始讲起军营里的鬼故事。李延知道宝公子胆小,故意在旁呼呼出气,造就冷飕飕阴冷声势。

  宝公子脸色青白地双手蒙脸,指间留缝地看苏银讲故事。

  帛锦好笑,“大白天的,你怎么还会怕这个?”

  “侯爷,真鬼我是不怕,我就怕假的。”宝公子继续耸肩缩着。

  帛锦睨他,“即使怕,也是堵耳朵。不该遮眼睛吧。”

  “我……我想听。”阮宝玉颤颤地回答。

  帛锦闷头忍笑,稍稍挪移,靠近宝公子一点。

  暖风划过,燕子依旧闹飞,柳絮无声纷落,滞在阮宝玉的发上,许久后才慢慢地滑下,落沉在肩头。

  宝公子头一缩,往帛锦身上一靠,长长呼出一口气。

  故事终于结束。

  大伙都拍手,称好。

  李延多了句嘴,说苏将军可以改行说书,顿时引来苏银怒目。

  李延知错,又想到他的毛病,忙拽起阮宝玉,一起去解手,想趁机混淆视听。

  他们离开,苏银深深盯了帛锦衣袍一眼,霍地起身,走到帛锦面前一拱手:“侯爷,在下有个不请知请。”

  “哦?”

  “久闻侯爷大名,我想和你打一场。”苏银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

  帛锦转看萧彻,萧彻垂眼,识相地离席。

  “如何?”苏银踏前一步,又问。

  “好!”帛锦应下。

  千古深潭,平静如镜,风也带倦。

  碧水映出蓝天。

  萧彻去了鞋袜,赤足,坐在潭边青石之上,取出随身带来的竹萧,低低起音。

  那边拳脚相抵,燕子惊起,拍翅疾飞;这厢萧声荡起,悠悠扬扬,如微风穿指间徐徐拂过,又似雨后水珠凝在叶尖,欲滴不能。

  这音曲就像根细细的线,牵住春燕,诱着它们回返。

  “好听,真好听!”宝公子赞许,顺风里让人闻到醇酒的香甜,微微含热,这距离虽不近,但可勉强属于――唾手可得。

  箫声停下,萧彻指腹抚萧,“这支曲子名为:燕返。”

  宝公子扒扒头发:“好名字。”

  “少卿有心事?”

  “还好,只是刚才贪杯了点,头有点疼而已。”

  “那……早点回去吧。”萧彻随口一句。

  “萧兄,保重。”宝公子站定深深作揖,长袖衣边轻轻掠地。

  萧彻拢眉,眸里流露出丝丝许许的落寞,最后他还是柔和地一笑:“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