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蜂拥而出,将老李挤到了外面,那个小女孩正好从他面前经过,距离如此之近,相貌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连耳畔的一颗小痣也落入眼底,老李心中巨震,此时他已经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女儿,但是女儿如何会落到十八里堡,如果是被绑为人质,为何又如此自由,如此快乐?
眼睁睁看着女儿就这样从自己眼前走过,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投过来,老李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此时绝非父女相认之时,片刻之间,女儿已经欢蹦乱跳的跑远了,一人忽然拉了老李一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墙。”
此时老李才现,满街都是镇上的男丁,有空手的,也有拿着兵器的,大家都急匆匆的往堡墙边走去,老李也随着人流来到墙下,有人给他一面盾牌,一柄斧头,指示他上堡墙去守着,老李不敢怠慢,急步上了堡墙,手持兵器学着别人的样子蹲在垛口后面。
此时正值傍晚,晚霞满天,云彩红的像火烧过一般,远处烟尘一片,数十名骑兵影影绰绰的出现在地平线上,十八里堡墙头上狼烟滚滚,战鼓缓缓的敲起。堡墙下口令声此起彼伏,老李回头望去,只见三十多个长矛手正在堡门后整队,奇怪的是居然没看到十八里堡的骑兵出现。
正纳闷呢,堡子西面的桦树林中开出一股骑兵,足有三百多人,打的也是芦阳团练的旗号,但是气势和传说中的十八里堡精骑差得很远,拖拖拉拉,兵器军装也不齐整,如果是丁房的刀客被这些人打败,简直就是耻辱。
远处那股骑兵已经来到二里外,和十八里堡骑兵相隔百步对峙,这股人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充满着肃杀之气,骑士皆身着昂贵的西域锁子甲,兵器以中原制式长刀为主,虽然没打旗号,但从大家的窃窃私语中可以得知这些敌人是来自于长安尉迟家。
赵定安看见骑兵和敌军对阵,便急躁道:“这帮马贼怎么不听号令擅自出战,赶紧鸣金让他们撤回来。”
已经迟了,柳海龙和罗小虎立功心切,看到对方只有五六十人便起了轻敌之心,将赵定安的交代抛到脑后,带领部下一拥而上,妄图夺取功。
但这次来的可不是那些稀松的刀客了,而是尉迟家精心训练多年的虎卫,刀马娴熟,兵戈犀利,本朝制度民间严禁拥有铁甲,可是虎卫不但装备有铁甲,还是昂贵的西域进口锁子甲,质量轻防护全面不影响动作,刀也是精工打造的百炼钢刀,战马是清一色的伊犁马,人更是经过千锤百炼,从幼时就开始训练的精兵,无论是武艺还是意志都远远强于马贼们。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三百人的马贼对付六十人的虎卫,合成六个人打人家一个,居然丝毫占不到上风,冲在最前面的都是年龄大,经验丰富的马贼,即便是这些老马贼也是一触即溃,交马一合就被砍死,有些人掉了脑袋身子还坐在马上继续往前冲,有人连头带膀子被砍掉,身子拖在下面,脚还挂在马镫上,到处是血光冲天,惨叫连连。
一个对冲下来,罗小虎和柳海龙的家底子就全打光了,他俩面面相觑,望着毫无伤的对方,只觉得天旋地转,嗓子眼干,这回完了,踢到铁板上了,这么硬的对手怕是十八里堡也撑不住了,与其白白送死,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残余的数十名马贼连停都没停,径直抱头鼠窜,一场战斗须臾间便结束了,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伤者,虎卫们慢条斯理的清理着现场,把受伤的人杀死,把脑袋割下来挂在马脖子上,他们很耐心很细致的做着这些工作,似乎根本没有把十八里堡人放在眼里。
十八里堡墙上,鸦雀无声,众人都被这一幕残酷的杀戮景象震惊了,这才是血淋淋的战斗啊,他们第一次感到无力和恐惧,一年前独一刀还在之时的那种感觉又浮现在心头,原来这世间还有更厉害的人啊。
寂静一片,大家默默的看着虎卫们割取着级,忽然有人忍不住喊道:“定安,怎么能让贼子如此横行,咱们的骑兵呢,咱们的十三太保呢!”
赵定安急道:“昨天出去拉练还没回,已经派人去找了。”
对方似乎知道十八里堡再无骑兵一样,慢悠悠把手上的活计做完,居然席地而坐,拿出酒囊干肉吃喝起来,旁若无人的样子让十八里堡人恼怒万分,可是刚才的惨状大家也看见了,贸然出去就是一个死,现在堡子里的防卫力量只有八十个保丁,还都是半脱产训练的非专业人士,勉强能拿得住长矛,手里虽然有弓箭,但根本没有准头,幸亏对方没有云梯等攻城器械,要不然这回十八里堡还真是凶多吉少。
“狼烟点了老半天了,怎么援兵还没到?”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只有赵定安心里明白,四乡八镇的援兵怕是来不了,尉迟家既然推迟了这么久来攻打,肯定做足了准备,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肯定让相邻这些村镇打消了支援十八里堡的念头,现在他心中唯一指望的是自己的骑兵啥时候能回来,只有这只骑兵才能和尉迟家相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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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的黑了,堡子里家家户户已经做好了饭,妇女和娃娃们挑着担子把饭菜送了上来,因为要打仗,抬上来的都是高粱干饭和牛羊肉等实实在在的饭食,本来还欢天喜地的妇孺们来到堡墙下才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和远处的血腥味道,再看自家男人,紧张兮兮的把长枪杆子都攥出了水,妇孺们也都不敢喧闹了,静悄悄的把饭食送到男人们手中,两个男孩抬着一筐馒头走过来,一个女孩将馒头挨个下去,恰好走到老李跟前,老李接过馒头没有说话,他从女孩的目光中看到一种深深的担忧和不安,不是和十八里堡有深厚的感情是装不出这种表情的。
忽然人群爆出一阵欢呼,原来是大家看到远方有大队人马在靠近,星星点点的火把如同火龙一般,定是四面的援兵到了,可是半晌之后,欢呼声渐渐衰减下去,因为大家看到来的并非援兵而是敌人的步兵,大约七八百名穿着杂色服装的人,用骆驼拉着云梯、投石车和床弩跋涉而来,看来尉迟家这回是真下了老本了,动用了近千人马,大量技术兵器,一副不屠灭十八里堡决不收兵的架势。
此时堡墙上已经是人心惶惶,有人建议和尉迟家谈和,不就是生意纠纷么,大不了双方各退一步就是了,该赔钱的赔钱,该赔礼的赔礼,何必弄到两败俱伤呢,但赵定安抵死不愿意竖白旗,他说元封有交代,固守城池直到他来为止,现在敌人还没正式攻城,自己这边也只是折损了一些编外的马贼骑兵,凭什么就此认输,这样认怂的话以后还怎么见人。
忽然一骑飞奔至堡下,来者喊道:“城上的人听着,你们放出去的骑兵已经被包饺子了,级过一会就送来了,待会各家各户认一认自家儿子的脑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