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
归宁停下脚步,叫住高健演:“高健演,等等。”
“什么事?”高健演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以为他有些不耐烦,便道,“归宁师弟,你先去茶楼坐一会儿,我等下便来寻你。”
其他两位同门也知道归宁不爱多事,便跟着点头:“等下你别走远了,我听师兄提过,附近有个听风茶楼,说书先生的口技极好,你去那里坐着等我们。”
“我的家就要到了,小仙长若是不嫌弃,可以到老婆子家喝口茶。”老婆婆笑了,“老婆子年纪大了,已经好些年没有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过话了。”
“说话可以,茶却不喝了。”归宁冷着脸道,“既然喜欢跟年轻人相处,又何不从山脚搬出来?”
“少年郎,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我?”老婆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低头道,“是老婆子多话了。”
孤苦无靠的老人,咄咄逼人的少年,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归宁说话做事太过分,毫无怜悯之心。
高健演与两位同门互相看了眼,高健演松开老婆婆的手,对老婆婆道,“婆婆,我这个师弟脾气不太好,我们去劝劝他,一定让他向你道歉。”
“对,师弟平日被我们惯坏了。”另外两个同门也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转身朝归宁走去,脸色非常难看。
归宁在心中冷笑,光有仁慈心,却没有脑子,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通过问仙路的。
“师弟啊。”高健演伸手去拉归宁手臂,归宁转身避开,另外两位同门见状也都拥了过来,三人半拖半拉把他拽到远一点的地方,归宁回头向老婆婆望去,对方正微笑着看他。
见到这一幕,他沉下了脸,偏偏身边三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同门,还想要他去道歉,说什么都不可能。
老婆婆听到那个胖乎乎的小子吼着归宁,让他必须道歉,归宁不肯,转身就要走,三人又上去拉,不一会儿就走出了不短的距离。
“够远了么?”刚才还扯着嗓子吼归宁的高健演悄声道,“她有没有跟上来?”
“没有,不过正看着我们。”同门师弟道,“我刚才看到她在朝归宁笑。”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啊!”高健演用力拽住归宁手臂,“跑啊!”
归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高健演等三人拖着往城门方向跑,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方才还走路不利索的老婆婆飞身往这边追了过来,不过见到他们已经进了城,老婆婆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身飞走。
“吓死我了。”高健演扶着墙喘气,“好在我们跑得快,不然今天那座小木屋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了。”他转身看归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师弟,幸好今天有你在。”
归宁冷哼,只是他跑得面色潮红,说话的嗓音还在发颤:“你们不是要我给那个老妖婆道歉么?”
“这不是做戏给她看,我们好离她远些趁机逃命么。”高健演实在有些撑不住,靠着墙根一屁股坐下来,又白又胖的脸上汗水直滴,“那老婆婆看起来确实可怜,但自家兄弟比外人更可信,就算你真的做错了事,只要没有造成不好的后果,我们也关上门收拾你,哪能在外人面前让你丢脸。再说了,你脑子向来比我们好用,虽然脾气拧了点,但绝对不会跟一个连路都走不动的婆婆过不去,所以有问题的肯定是她,不是你。”
“对嘛,自家兄弟不信,难道去信外人?”另外两位同门也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难怪宗门特意说明,不能随意出城,看来外面世界真的很危险。”
归宁看着形象全无的三人就这么坐在地上,扶着墙站着,再度冷哼道:“你们对自己的脑子,认识得倒很清楚。”
什么自家兄弟,实在可笑。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箜篌还是没有说话,吃完放下筷子对林斛道:“林前辈,我要去入定几日,这几天不要准备我的饭了。”
“好。”林斛点头,转头看桓宗,桓宗扭头看箜篌。
然而箜篌还是没有跟他交谈,起身走了出去。
桓宗盯着空荡荡的门出神,直到林斛开始收拾桌子,才去看他。
“公子,十个时辰还没到,箜篌姑娘不会跟你说话的。”林斛已经看出来了,箜篌姑娘是个说话算数的年轻人,说不理公子,那就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可是等她入定出来,早就超过十个时辰了。”桓宗皱眉,觉得这有些不公平。
林斛挑了挑眉,他又不是当事人,公子跟他说这个没用。
“公子,你有没有想过箜篌姑娘为什么会生气?”林斛知道公子已经习惯了有事自己扛,但是跟人做朋友,却不能一直这样,“你愿意为了箜篌姑娘拔剑出鞘,说明你关心她的安危,这是好事。可是你应该再仔细想想,你为了救箜篌姑娘内伤复发,却有意瞒着她,这让箜篌姑娘怎么想?”
“我不想让她担心,这样不对么?”桓宗不解,有苦自己扛,不让别人担心,有什么不好?
“若是她把你当做真心朋友,当她得知真相后,会难过,会愧疚,会担心。”林斛摇头,“公子,你的世界里不应该只有剑。能够遇到箜篌姑娘的确是你的幸运,但不是因为她帮你找到了难得一遇的药材,而是她让你渐渐明白什么才是活着的人,而不是一把冷冰冰的剑。”
桓宗沉默下来。
“好好想,想明白,等箜篌姑娘出来,你就去跟她道歉。”林斛道,“不然箜篌不跟你说话的时间会从十个时辰,变成十天。”
“当真?”桓宗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公子,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试一试。”林斛心情极好,“左右最多十天半个月,箜篌姑娘还是会原谅你。小姑娘心软,遇到你这种不会说话,也不懂交友的剑修,都没嫌弃你。”
桓宗思索很久,抬头看向林斛:“林斛,我觉得你最近话变得多了。”
“公子,这叫近墨者黑。”林斛站起身,“我去练剑,你慢慢想。”
十天半月不跟人说话,对于桓宗而言,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箜篌不过一夜不理他,他便觉得哪里都不自在。难道当真是近墨……不,是近朱者赤。
林斛当真不会用词语,箜篌哪里不好,怎么就是近墨者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