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吧……”箜篌捂着脸, 声音细弱蚊蝇,“那、那你不能一个人跑到前面去。”
桓宗轻笑一声,抓住她的手:“我就走你旁边。”
“跟在我后面。”箜篌抽出自己的手, 指了指自己身后, 从桓宗手里抢回敛息伞, “跟好了。”
桓宗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单手负于身后, 右手虚握成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 “那还烦请箜篌仙子在前方引路。”
箜篌:“……”
没想到桓宗也有贫嘴的时候,箜篌回头瞪了他一眼,足尖一点, 朝阵眼处飞去。桓宗不动声色的跟上,手中光芒一闪,龙吟剑已经在手。
男童呆呆的看着漂亮姐姐与她的朋友飞远,他幼小的身躯里,承担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震惊。武林高手, 可以飞得比城里最高的塔还要高?
他扭头走到林斛身边, 一会儿看飞向空中的箜篌,一会儿看抱着妹妹的林斛。
“担心她?”林斛问。
“没有。”男童连忙摇头,“把妹妹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就算不放心, 这也是他唯一能让妹妹活下来的选择, 他不敢不放心。
“你先抱着。”林斛见这孩子嘴上说着放心, 满脸满眼都是担忧,把襁褓塞回他怀里,“照顾好自己,等下我可能还要去帮忙。”
男童小心翼翼的调整好抱孩子的手势,发现妹妹的面色竟比刚才红润了许多,心头大喜。刚才那个漂亮姐姐喂妹妹东西的时候,他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不带妹妹走了,所以也不敢多问。现在见妹妹面色好了许多,他就猜到,刚才漂亮姐姐喂的可能是药。
难道,她真的有办法救全城百姓?
抬头看着飞在空中,一直没有落下的两人,男孩心中有了一个十分荒诞的猜测,漂亮姐姐……该不会是已经成为仙人的箜篌仙子吧?
整个姬氏皇族,现在还敢在外面自称是前朝皇族人的,几近寥寥。
只有七年前已经成为仙人,让陛下亲自下令建观祭拜的箜篌公主,才敢如此没有顾忌。而且除了神仙,谁能像风一样,自由自在的飞到空中?
箜篌公主来救他们了?
男童抱紧妹妹,她听到他们的祈求了吗?
箜篌刚靠近阵眼,就被强大的煞气冲击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幸好敛息伞能够隔开这些煞气,让箜篌有喘息的余地。她连连后退,把伞举到自己与桓宗头顶,把桓宗也遮好:“桓宗,这个阵是不是要成了?”
“还没有。”桓宗沉着脸,看着从阵法中散出的煞气,“还不够。”
“什么还不够?”箜篌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人命。”桓宗道,“这个阵,以人的寿命为祭品,必须要死足够多的人,才会阵成。”
箜篌看着脚下的这座城,想到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咬牙恨道:“这些畜生。”
这座城的地理位置十分奇怪,不仅有四条江河从它这边经过,还四面环山,形成一个看似有出路,实则却是困局的平原。本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在邪修的操纵下,却变成了万骨枯阵阵眼的最佳选择。
“我们先离开此处。”桓宗道,“看看能不能从河流山川入手,毁去阵脚。”
“嗯。”箜篌微微点头,脸上的严肃难消。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阵眼忽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拖着她就往阵心中吞噬,眨眼间她便被拖出十丈远。
“箜篌。”桓宗飞身抓住她的手,用龙吟剑斩断围绕在她身边的煞气,揽住她的腰道:“我们走。”
阵眼似乎感知到有修士靠近,所有煞气都扭曲起来,附近所有的煞气都朝他们身边围拢,大有不把他们拖下去不罢休的架势。
“走!”桓宗看了眼被煞气死死缠住的龙吟剑,剑身发出嗡嗡的鸣叫。侧首看脸色煞白的箜篌,他松开握剑的手,张开双臂抱着箜篌,把她护在怀中往外飞去。
“师父,剑是什么?”
“剑是我们剑修的命。命在,剑在。剑若是不在,你这一辈子,便再也没有资格做一个剑修。”
“剑是最重要的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桓宗闭上眼,回忆着幼时刚拜入琉光宗时,师父曾对他说过的话。已经填入几万人性命的万骨枯阵,他没有把握把箜篌完完整整带出来,龙吟剑就是吸引煞气的最好诱饵。
“桓宗,你的剑!”箜篌知道本命剑对于剑修意味着什么,看着几乎被煞气淹没的龙吟剑,她急道,“这个煞气会损坏龙吟剑的。”
“无碍。”桓宗淡淡道,“我们先离开。”
箜篌怔怔地看着桓宗的侧脸,狠狠咬了咬下唇,咬得唇角都渗出血来,汇灵力于双手上,把桓宗一掌拍出煞气围拢的范围。
没有料到箜篌会有此举,桓宗惊骇回头,只看到了黑茫茫的煞气,只听到龙吟剑微弱的颤鸣声。
“桓宗,你如果敢跟过来,我就抱着你的龙吟剑跳进阵眼!”黑雾中,远远传来箜篌一声吼,但是桓宗却看不到她的身影。
顾不上箜篌的威胁,桓宗转身欲追,被忽然出现的林斛拦住。
“让开。”桓宗挥袖想把林斛扫到一边,没想到平日听从他命令的林斛,竟提剑拦住了他这一击。
“公子,你灵台已是不稳,现在连本命剑也丢了,你不想要命了?!”林斛低声道,“更何况你身为凌忧界的修士,太过插手凡尘界的事,是会沾上因果的。”
天理循环,早有定数。若是凡尘界百姓遇到苦难,便祈福求神,这会导致他们遇事只会寻求神仙庇佑,失去了自己拼搏努力的斗志。长此以往,对这些百姓不会是好事。
所以凌忧界的修士可以隐藏身份来凡尘界游玩,却不能随手插手凡尘界事务。这个道理,他明白,公子明白,其他修士也明白,所以凡尘界才没有那么多“神仙显灵”。
就连箜篌姑娘也是明白的。
“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劝。”桓宗神情更冷,“林斛,我不想与你动手,你让开。”
林斛苦笑:“公子,我又何尝愿意。”公子若是用上全力,以他的修为根本拦不住他,“可是你不要忘了箜篌姑娘的个性,她说你若是进去,她便跳着龙吟剑跳进阵眼。这话虽然不能信十分,至少也能信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