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拜堂”,无人唱和,无人见证,独他们二人。
纪潇也是心血来潮,然而等打开装了嫁衣的箱子,便有些后悔提了这么一句。
她正想合上箱,一只手便伸过来轻轻一挡。
“我很期待。”他没用力,说的话却是让人拒绝不得。
她抬头,见他那眼神里果然透着期盼与痴意。
纪潇松了手,假装刚才差点退缩的不是自己,义正言辞地说:“这玩意儿我不会穿……”
林今棠与她大眼瞪小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茫然。
因纪潇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穿女装,早将云山殿的人都遣散,只让唐鸠和荆雀这两个知情人远远守着。
两人只好跪坐在床前,一件件拎起来研究。
时宫中礼衣本就繁琐,何况还是婚服。不说衣服有几层,就说那配套的首饰,纪潇都不清楚该怎么用。
纪潇放下手里的耳坠:“我连耳朵洞都没有……算了,咱们直接下一步……”
林今棠“嗯”了一声,脸上却明显失落下来。
纪潇很怀疑他是演的,因为林今棠平日里情绪不会这么明显地摆在脸上……却还是忍不住上了套。
她挠了挠脸颊:“要不……再试试?”
穿衣需从诃子穿起,纪潇只好先脱了一身男装,她以为以自己的大胆坦荡,该是心中毫无压力,谁知真到了脱衣时感到别扭极了。
不知是该怪这十几年为了掩藏身份无人近身过,别的公子贵女沐浴更衣时在下人面前都是无遮无拦的,而她却是从未让人那般近地伺候过。
还是该怪身后那道视线太胶着,如火一般地落到她的身上。
纪潇自己无措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我做什么不好意思,他还敢嫌弃我不成?
这么一想就壮了胆,将诃子系在胸前,她也不知自己系得对不对,反正打结打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都往看不见的地方塞。
塞完,林今棠给她递了素纱中单,又半跪在她面前,为她绑上蔽膝。
他们都从未被人教过,只能摸索着来,礼衣尚且还好,别的却要难倒人。
林今棠先让纪潇坐好,拿了篦子为她梳头。
他三两下,便挽了一个妇人发髻,纪潇惊奇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你哪里学来的?”
林今棠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前两天……”
他知道纪潇是女子后,便偷偷同纪潇的乳娘高氏学了几个女子的发髻。
他明知自己可能用不上,让纪潇穿女装这事他是不敢奢望的,但还是想学,学着就高兴,哪想到竟这么快就用上了。
早知道,便该更认真地学一学,梳得更好看些。
他手上磕磕绊绊,总算将那些首饰戴对了位置。
又折回去穿男子的婚服。
纪潇便一个人坐在镜前打量自己。
真是很奇怪一件事,她以男子面目示人时,人人都要赞一声俊逸,除了比大多数男子好看,她觉得自己与他们并没有太大区别。
可换上这一身,她忽而觉得镜中人又更像女子一些了,似一位眉眼间略带锋锐的美人……怪好看的。
这么想着,她目光瞥向一旁的妆匣。
林今棠一转过头来,便看到纪潇拿着胭脂纸放在唇上抿了抿。
那妆匣是随礼衣一同摆在箱子里的,里头凡女子用的都有,然而纪潇别的都不会用,只会抿胭脂。
但这便足够了,她的眉眼本就深邃浓郁,鼻梁本就挺直,脸上的皮肤本就无暇。
她闻声望过来,那一眼仍带着往日的气质,却不再是男子的英气,而是女子的艳丽。
林今棠呼吸都滞住了,她唇上的红就好似是来勾他命的,叫他都忘了怎么反应。
他非贪图美色之人,因为没什么人比他好看的,然而他梦想中的妻子着一身青衣,涂着红妆站在他面前,他便觉得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了。
偏偏纪潇还向他走过来,唇边勾起了笑,分明也只是她平常的笑,却也有了不同的感觉。
她微微抬头,温柔地嘲笑他:“夫君,我怎么觉得,依旧是我娶你呢?”
林今棠微微失神:“是,你如今是齐王,未来是皇太女,是女帝,自然是你娶我。”
纪潇:“可这样一来,岂不是不公平了?我娶你一次,你娶我一次,这样才好。”
“没什么差别,只要是我们在一起,我便满足了。”说完,他忽而向前,覆上了她的唇。
他学着纪潇在宴席上的那次,蹭了些胭脂回来,又无辜地眨眨眼,道:“该拜堂了吧。”
三拜只留了夫妻间的对拜,两人同时拜下,同时起身,此无礼法可依,全在随心。
互相对视间,满眼情愫流转,连纪潇都被此情此景感染,忘了旁的,眼中只剩下那一人。
好半晌,两人不知为何,同时笑出声。
或许是笑自己刚才呆愣的傻样。
纪潇取了早早备好的酒,递给林今棠一坛,道:“四下无宾客,我即是宾客,你陪我喝吧。”
林今棠望着那坛子酒,诚实道:“我的确愿意陪你,但我酒量不是很好。”
“知道。”纪潇笑道,“给你兑过水的。”
一坛酒里兑了半坛子水,又喝得缓慢,却还是不足半坛,红酡便爬上了脸。
纪潇比他喝得稍稍多一些,林今棠担心她会喝醉,却怎么灌也没事的样子。
两人在外堂对饮至深夜,不知是谁先凑上来,促成一个旖旎辗转却又不深入的吻。
二人微微分开时,纪潇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林今棠明知故问:“什么?”
纪潇低声柔柔地道:“我想试试……也不是什么难事,听说还会很舒服,我想试试。”
林今棠听见自己的心跳应和着她的声音加快。
他还没想好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太急切了显得无耻,太平淡了显得不诚——纪潇便已行动力极强地将他拉了起来。
从外堂入内间,不过几步的距离,林今棠一面期待着,一面又觉得有些遗憾,想纪潇一旦更衣卸妆,日后怕是再没法见她这副样子了。
他望向身边人,想再多看几眼,猝不及防被她拉了一把,本就因饮酒脚步虚浮,于是轻易就仰倒摔在床榻上。
他仰着头,见纪潇站在他面前,将披帛扔下,又缓缓褪下大袖衫,盖在了他脸上。
她道:“别动。”
林今棠便停住了想把衣裳掀开的手,静静躺着。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纪潇在拆发上的饰物,几次忍不住想要抬手,又生生克制。
最后一次手快伸到眼前时,纪潇握住了他的手腕摆回身侧,另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衣襟。
他的衣衫散在身周,那人冰凉的手指终于触到了他,再缓缓掀开最后的遮掩,让他彻底坦露。
屋中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微重,恍惚回到了之前被纪潇撩拨的时候,他想自己恐怕还得忍耐一会儿。
却没想到下一刻她就来了,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温暖随即包裹了他。
他看不到纪潇的神情,也已经不想去深究,属于男子的本能彻底爆发,无需看过教导人事的画本,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想怎么做。能让自己继续蒙着眼不动作,已是他最后的自制力。
他不知不觉间咬破了唇,下一刻血腥味便被别人的舌卷走。
纪潇轻声道:“我都还没喊疼呢,你这幅仿佛被逼迫了的良家郎君模样是怎么回事?”
明知不该,林今棠还是被她的比喻逗笑了。
一夜醉意浓。
单是触及彼此,就已沉醉其中。
何况天晓方歇烛。
卯时差一刻,唐鸠轻轻推开外间的门,闻到一屋子欲盖弥彰的熏香,了然地退了出去,差人去皇城告了假。
林今棠在那轻微的声响中醒过来,轻轻抽出已经被压麻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把人揽回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心满意足。
——
于纪潇来说,昨夜其实算不上畅快。
但谁叫她在上面呢,她不肯承认是自己的生疏弄疼了自己,于是装出一副松快的模样:“没事啊,挺好的,没哪儿不舒服的。”
林今棠见她微微屈着一条腿,倚着窗沿强作自在,没有戳破,回头提笔继续写字。
纪潇把自己挂在他背上,脑袋钻过来看了一会儿:“药方?你生病了?”
林今棠笑道:“是给你开的,殿下,你月事准过吗?”
纪潇:“……”
躲过了杨太医唉声叹气的叮咛,躲不过林三郎撒娇般的软磨硬泡。
关键这人还有理有据:“不是要孩子么,你若不想要,我便不逼你,然而也只是拖上几年罢了,阴阳不调有违天理,等你年纪大了,照样得调理身体。”
他还给自己也开了一副方子,纪潇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开的不是什么正经方子,让唐鸠偷偷去问了一下,结果竟只是强身健体、安神养心的。
某日吃药纪潇问他,林今棠捧着药碗坐在她对面,笑道:“这不是陪你吗?你一个人吃药岂不是孤零零的?”
纪潇想起来先前林今棠本也是小病不断的,又问:“你便只需要强身健体?无需别的?”
“别的都已好转,如今食好睡好,这一来是我每日服用良药,从未偷懒间断的缘故。”
纪潇听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劝药了,轻轻“嘶”了声:“好了好了,这便以你为楷模。”
林今棠笑着望她,心里补充了未说出口的话——
二来,是你为良药,甜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的含义嘛=~=你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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