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涔涔,惹得院中行走的婢女纷纷躲避,有人躲到正殿檐下,听到些许声音,羞了个脸红,急忙又到别处去躲。
周围顿时清净起来,无人打扰。
纪潇略有些不耐烦了,仰头倒在床上,不愿再配合林今棠,然而那人却会错了意,望着她露出的优雅的脖颈,凑上来又亲又摸。
纪潇心想:我又不是猫,露下巴就是为了给你挠的。
她恼林今棠过分充足的耐心,这么久了还未进入正题。
也才知道躺着不是纯享福的,节奏都被别人掌控,她对后面的一切毫无准备,每次都要紧紧张张地想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然后仓促应对。
只不过磨蹭了这么久,她也开始习惯了,也因此想要催促起来。
这么想着,她不愿再等了,抬脚勾了勾林今棠的腰,谁知那人把她腿按回去,道:“别急。”
纪潇几乎气得想骂他两句。
林今棠摸了摸她腹间的疤痕,那道疤已经褪了痂,但至今颜色还很深,林今棠能想象那是多重的伤。
他虔诚地吻了吻那处伤疤,心想寻常家的娘子便是磕了碰了都要担心自己留疤,他家的女郎却要上战场冲锋陷阵,圣人也够狠心,舍得把一个女儿家送到那样的地方去。
怪自己还是没什么本事,都不敢说出“绝不会让她再受伤”这样的保证。
若他也是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就好了,纪潇若是前线对敌,他便跟去,替她扫清障碍,时时看护她,关键时刻还能为她挡挡刀。
他想着想着走了神,又招来纪潇不满的一脚,这回不是明示了,是真正的踹。
纪潇抿了抿唇,道:“不上就滚出去。”
林今棠只好从了她的心意。
便是此时,他也是缓缓的,这份温柔将她高高吊起来,又时不时让她满足。
奇了的事,她自己来总有不舒服的时候,林今棠来倒是一点也没让她不适。
渐渐的,她也喜欢上了他的温柔,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把郎君那张镇定的脸说得通红,像初经人事的小郎君那样又慌乱又可爱。
雨势愈渐凶猛,单闻其声,有如江流之势。
间或温润缠绵,驱散暑热,清爽酣畅,叫人不想躲避,只想被淋个湿透,将脑子里的愁事浇没。
只想听一听雨声,行一整日闲趣。
过午后雨才停了,二人吃过饭,便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奏折送到王府来。
皆是各大世家汇报自家办了什么活动。
有人设奖开擂台,有人办流水席,有人去皇家建的孤童堂中施善,有请了戏班子当街表演造福大众的。
纪潇因为往年看得多了,因此没太大兴趣,便问林今棠:“你想出去看看吗?”
林今棠想也没想便道:“我想你。”
纪潇:“……”
完了,让林三郎主动了一回,这人便学会了拿甜言蜜语攻人,哪还是不久前那个听几句不正经的话就要跑的正经郎君。
纪潇清清嗓子:“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林今棠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却坚持道:“我也是认真的……我就想看你,出了门,便不好当众与你亲密了。”
不出去就不出去吧。纪潇低头继续看折子,却只有自己知道,她的脸也开始发烫了。
直接亲密她都没什么,可林三郎一边害羞一边又要说出这种话,那可真是太……太……诱人了。
二人就这样黏黏腻腻地度过了一个看折子兼搞小动作的下午。
纪潇偶尔也烦林今棠时不时就要来蹭她一下,亲她一口,摸摸她的手或者头发,闹得她折子也没看好,读完的字又要回头重新读一遍。
但心里又有点小小的甜蜜,若是林今棠好半天没动作,反而还有点惦记。
如此过了两日,觉得好歹是五年一次的盛会,不去凑个热闹就得再等五年了,最后一日便一同出门。
纪潇出门前翻了翻近日收的请帖,挑了最大的一个宴席去。
那宴席的举办者魏国公与已故的太后是同宗,在世家中有几分面子,因此去赴会的人身份都不低,各国使臣团也都来了几个人。
宴席在河畔的酒楼里办,魏国公府包下了一整座酒楼,尚是白日时分,楼里就热热闹闹地聚了不少人。
纪潇到时,通报先一步传遍了酒楼,众人倒没有太惊讶,以为是齐王给魏国公面子,只是纪潇已四、五年除了宫宴,几乎未在宴席上露过面,大家都忍不住好奇。
而魏国公也亲自下楼相迎,纪潇笑道:“在家闷了几日,出来看看景,就是图个高兴,晚辈我便不同您老讲究礼数了。”
魏国公“哈哈”一笑:“的确,办宴本就是为了众人同乐,若拘束起来,倒失了些趣味。”
二人又围着太后的话题寒暄几句,这才在一堆人的簇拥下上了二楼最好的位置落座。
楼下搭了个台子,往日都是寻伶人唱曲奏乐跳舞,现在却是旁边放了锣鼓,用上了威风凛凛的装饰,两位胡人壮汉各站一边。
纪潇一看便明白了:“哦?又是擂台?”
前几日比武的擂台都是魏国公府设的。
“这都两日了,怎么还没决出最后的胜者?”
魏国公道:“已经决出来了,是犬子提议,宴席上也要有助兴节目,曲乐戏剧终归是不合我的口味,便重新摆了个比武台,定了点新的规矩。”
纪潇好奇:“新的规矩是什么?”
“这比武台上无需守擂,每个人都只能上去一回,每一局开始,第一个上去的人点一位武者应战,被点到的人不能拒绝,其他人便可以押注是谁能赢。”
纪潇:“可若被点到的人不愿意比试呢,若是强者故意点了弱者呢?”
魏国公:“那也只能算后者倒霉,若不想遭一身灾,也可主动认输,只是这样便要罚一桶酒了。”
他伸手指向一个地方,正是堆酒桶的角落。
纪潇望过去,好家伙,还真是一桶,虽是较为矮小的木桶,可便是里面全装了水,喝完都要去趟恭房,又何况是酒,就是她自诩酒量好,都不能保证喝完以后还能直着走路。
楼下的比试渐入重点,叫好声把气氛带了起来,身在其中的人都不免被感染几分。
纪潇也让唐鸠去加了个注意思一下,她眼里不错,自然是押对了一回,第二回便将选择权给了林今棠。
林今棠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我觉得是右侧这位能赢。”
纪潇:“哦?为什么?”
林今棠道:“二者都很自信,然而左边那人是莽出来的自信,右边却是已经想出了应对办法的自信。”
纪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其中差别,但的确如林今棠所说,是右边获胜。
来回几局后,纪潇有些看腻了,再见不远处魏国公依然兴致勃勃,不禁低声道:“看了三天都没腻,佩服。”
林今棠拿茶杯掩在嘴边,低低地笑:“你本性温柔,看不下去也是正常的。”
纪潇不由得怀疑林今棠眼前蒙了十层纱,才能说出这样不切实际的话。
不过他说她温柔,那她自然要顺杆爬:“是呀,有妾身这么温柔的夫人,夫君准是修了三辈子的善人道了。”
林今棠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咳了个惊天动地。
纪潇正要嘲笑,忽而注意到周围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她很快就意识到那些视线不是林今棠的咳嗽声引来的,因为楼下站在比武台上的那人,正仰着头,以一种带着战意的目光望着这边。
纪潇原本一只胳膊搭在矮几上,懒懒散散地倾着身,在这一刻不由坐直了。
她用眼神询问唐鸠,后者凑过来低声道:“下面那人要挑战林正君。”
楼里的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点了正君?这不是胡闹呢?”
“正君不是个文人吗?”
“好像连文人都不算,就是个……呃……”
魏国公对着楼下道:“胡闹,正君岂是容你冒犯的。”
下头的武夫道:“不是想冒犯,久闻齐王英勇,某一介小卒自然不敢与齐王比,听说齐王府上的正君是个男子,想来也该是一位骁勇之士,故而想讨教一番。”
那武夫显然是个外邦人,晏国话都说不标准。魏国公宴席上招来相互比试的武夫不限来头,只要能拿出入关的凭证验证身份即可入内,这些外来的普通人不知道齐王正君并非武者倒是有可能的。
魏国公神色稍稍缓和:“我定的规矩,是点一位武者比试,齐王正君并非习武之人,你换一位吧。”
武夫沉默了一阵,便道:“那便不比了,我是慕齐王之名而来,不想与其他人比试。”
他正要走下台来,身边突然伸来一只手拦住他的去路,荆雀朝他一抱拳,便攻了上去。
众人都认出那是齐王身边的婢女,却没人说得出她是什么时候到下面的。
几个来回,打得那武夫艰难避让,荆雀将人逼回擂台之上,便收了手,然而她恰好站在台阶边上,堵住他的去路,意思很明显。
楼上恰好传来一声嗤笑,纪潇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慕我之名而来,却找我身边人比试,我虽不懂这是什么道理,但身边的习武之人,倒是恰好有几位。国公,只要被点名的人会武,便不算违规,对吧?”
魏国公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正是。”
那武夫已从周围人的反应中知道荆雀是何人,脸上颜色很不好看,问道:“齐王要让你的婢女与我比试?”
“非也。”纪潇掷地有声地道,“我的正君,点你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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