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可一直没忘阆州有个神秘人,那人摸到了邬言所在,端了曾家,还招来官兵巡西南。陈樾一度认为自己彻底暴露就是从阆州起。
他躲进剑南之前,心中意愤难平,故吩咐留在外面的人去查探之前在阆州的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也得弄个明白。
哪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他留在外的属下里有同他一起在京城长待过的,在阆州城偶然认出了唐鸠。
倘若只是唐鸠一人在阆州也不稀奇,这位唐中贵可不是一般的内官,据说曾也是名门之后,先帝时家中获罪,圣人求情留了襁褓中的婴儿一命,长大后为报圣人救命之恩,先掌管暗卫,后来为了能贴身护在大皇子身边,毅然承受净身之辱,总之是个能人。
纪潇派他一个人出来办事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属下恰好是看见唐鸠进了一户宅子,人称“林宅”。林宅是几个月前才到阆州的一户人家,算起来和齐王离京后前往阆州的时间差不多,里头进进出出的下人都是衣着精致气度不凡,与官府往来也颇为密切的样子。
林宅里的男主人在医会中留下过名,叫林咏召。
连林咏召都在阆州了,那么纪潇一定就在那林宅里!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齐王突然被派回了齐州,那根本就是个幌子,实际上就是在阆州发现了蛛丝马迹,过来查的!
不过……
信中还说据周围百姓相传,林宅还有一位林夫人,只是甚少有人见过,有传言说林夫人是因为怀孕生子,才不能出门见人,也有人说是体弱多病染了重疾,不知是真是假。
但少数见过那位林夫人的人,都称是国色天香云云。
陈樾盘腿坐在席子上,慢慢分析。
林今棠的夫君是齐王,齐王是不可能扮女装的,更不会自降身份给自己的男妻当妻,但是那位林夫人听起来的确是个女子,所以很可能是纪潇为了掩人耳目,让荆雀与林今棠扮成一对,而她自己没准为自己安排了另一层身份。
等等,林今棠是纪潇的正室,荆雀是纪潇的妾室,纪潇让自己的正室和妾室扮成夫妻——
她竟然有这等癖好吗!
新封的臣子们一进来,就看到主上一脸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的神情,既莫名又好奇。
陈樾赶忙清了清嗓子,与他们将此事说了。
其中一位大臣抚着胡须:“臣倒是在意那所谓的传言。”
陈樾问:“此话怎讲?”
“传言或许有夸大,但通常都不是空穴来风,倘若那林夫人怀孕的传言是真呢?”大臣在众人忽然恍悟的目光下道,“若是齐王妾室扮成所谓林夫人……那可就是齐王的子嗣了。而若根本没有此事,那便是另一道传言更贴近些,齐王或许真是身患不便,否则他明明就在阆州,离得那么近,又为何不出来坐镇大军呢?”
陈樾只顾着一时兴奋,倒真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一层,此时愈来愈觉得的确如此。
要么是齐王来阆州以后,发现妾室怀孕,怕此事暴露小皇孙流落在外惹人觊觎,所以不敢将手下兵撤离阆州,毕竟情况还没危急到需要她亲自带兵,于是她守在阆州。
要么就是齐王自己出了问题,无法现身!
“主上,这可是攻打阆州的好机会啊!”
“对啊,剑南地形复杂,只有稍稍设计调虎离山,就能让大军在关口突围,届时直逼阆州!只要拿下阆州,朝廷军就得投鼠忌器,以老皇帝对他这位独子的偏宠,直接破开京城的大门也没准!”
“哈,这你可就想得太简单咯,不过拿下阆州倒是一好计!”
臣子们七嘴八舌地附议,句句说到了陈樾的心坎里。
他大笑了几声,当机立断道:“好,要的就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故此事不能耽搁,现在就布计,明日便发兵,目的是突围关口,速攻阆州!”
***
华飞在阆州待了八天,也没能见到新鲜出炉的小皇孙几面,一边心道纪晴渊真小气,一边又找不出像样的理由。
说他赶路这么久军中全是糙汉实在太无趣了,想拿有意思的小婴儿解解闷?
纯属找死!
这几日他只能替纪潇出面清点清点她的亲兵。
在这一点上纪潇还挺大方,肯将自己的亲兵全数借给他一起带到边境去。他们打算一回去就开一场大战,一来紧逼陈王军,压压对方的士气,二来让底下士兵磨一磨经验,所以人自然越多越好。
至于纪潇这边,则由暗卫守着。
羽泽卫的本事不亚于南衙中几支常年援边作战的卫军,以往纪潇亲临战场时,这些暗卫也偶尔会出来作骑兵使。
只要不是大军兵临城下,他们都顶得住。
这日刚定好了行军路线,华飞便准备带着人出发。
纪潇不便出门,是林今棠到城门口来送他们将士一行人的。华飞见他递过来一酒爵,道:“有军令,行军不可饮酒。”
林今棠笑道:“是茶。”
华飞接过一品,果然是茶,于是一饮而尽。
能把茶水喝出这么豪迈的样子,也真是难为他了。林今棠一边想着,一边悠悠喝完自己的那杯。
华飞走后三日,剑南边关的战报才姗姗来迟。
早在九天前,陈樾突然发起猛攻,致使其中一道关的守军伤亡惨重,活下来的不是成了俘虏生死不明,就是被逼进深山之中,援军闻讯赶回来,但为时已晚,陈樾已带着两万大军离开剑南,极有可能是去京城救回家人。
纪潇翻看了两遍,脸色越看越沉。
林今棠:“怎么了?”
纪潇把战报递给他,他看了看,倒是一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以为纪潇是因为大军战败而怒。
纪潇却道:“剑南军还是心不齐了。”
林今棠便又看了两遍,这回发现了端倪:“这是节度使部下写的战报。”
纪潇:“这封战报看似有始末,实则语焉不详,陈樾只两万人马,分明也不比此地的守军多到哪里去,可他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突围的,难道节度使军都是饭桶吗?九天前发生的事,为什么今天才送到我手上?诚然,送来我这边的战报要经我暗卫手里中转,可也绝用不了这么久。还有——”
她冷笑一声:“我倒是第一回见战报里也能出现这么多不确定的意思,报信之人就像是根本没亲眼见到这一战。”
林今棠想明白了:“会不会是此关守军擅离职守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我记得军中通常如无统帅命令不得离关,节度使军的将领应当没有获准破例。他们可能调离了一部分人,导致关路只剩少数人守,自然守不住那两万人。等意识到不对劲赶回来,已经晚了,所以才不知那一战的细节,报信也晚了这么久。”
“应当89不离十。”纪潇说,“南衙中暂任统帅的那位,不是能轻易蒙混过去的,我还刚想着怎么平衡节度使军与京军的关系,这下可好,一方主动将把柄送上门来,倒让这事迎刃而解了,此事一过,节度使军也没脸面再争权,若那统帅做事再圆滑一些,还可趁机卖个人情,军中一片和派。”
“听起来倒好,只是不知这两万军会掀起什么波澜。”林今棠说着说着停顿了下,心里忽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又怕是自己多虑。
谁知纪潇似乎和他想到了一块:“咏召,你要是只有两万兵马,你会冒险赴西京吗?”
林今棠尽可能慎重地说:“不好说,两万看似不算多,但如果有足够的诱惑能引我入京,我或许会冒险。”
“现在京军最善战的那一部分被调出来支援剑南,西京大约剩下五万兵力,但这五万多的是没见过血的公子兵,平日里也就负责守备与仪仗,抓到手的都是些小贼莽汉,陈樾在西京长居,只要有心观察,就一定能估出剩余京军的兵力,这些人还真未必有陈樾养出来的草莽班子强。麻烦的是京城周围的府军,他们离西京路程都不远,圣旨一传,陈樾都未必能进城门,就会被勤王护驾的府军拿下。”
他顿了顿:“会不会府军也有什么问题……”
纪潇笃定地摇了摇头:“不会,西京重地,周围各府,自然都是我阿爹最信得过的老臣带领,这些年我爹对有战功的世家都十分厚待,他们没必要跟着陈樾一个叛贼自毁长城。更何况陈樾当年回平凉时,我们彻查过他的背后,没查出他和这些府军有任何交集,想来他也不敢贸然去拉拢这些与我阿爹关系亲厚的臣子。”
林今棠:“也就是说,太险了。我不觉得一个已经抛弃过妻儿一回的男人会再为了他们冒险回京救人。”
纪潇赞同地点点头:“我亦是……”
林今棠:“不过你刚才问的是我,若是我的话,莫说两万,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去西京。你与漾儿在哪儿,我便也要在哪儿。”
纪潇:“……”
谈正事呢,瞎撩拨什么!
心里是这样骂,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可眼下形势不容高兴,纪潇又转回话题:“两万人,若不带辎重,能到的地方有限,极有可能还在蜀地,想想看,唯一值得他到的,便是阆州了。”
林今棠脸色也同她一样凝重起来:“陈王军突破关口已过八日,便是大军行路慢些,可能……也不远了,不知会不会半途撞上华飞他们。”
“他带走的都是骑兵,人数不过五千,应当会快些。如果撞上了,恐怕已经交战了,如果撞不上,那便不是同一条路,那么陈樾……”她隐去后半句没说,但不难猜后头的意思。
说这话时,她已经拟完了一份简明的手谕:“得烦你亲自跑个腿去县衙,今日早些关城门,再贴一张近日城门封闭的告示。”
林今棠翻开那手谕,里头却不是要嘱咐县令或唐鸠的,而是一封委命令。
自此时起,羽泽卫也好,县衙也罢,见他如见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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