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从听说漾儿出生的那一刻起,成康帝与苏皇后就期盼早点见到他,皇后差点就想微服出宫赴阆中了。
所以纪潇把漾儿带进宫,二老就围着小家伙团团转,彻底忘了自己还有个舟车劳顿还得匆忙赶来的女儿。
唯有阿姐心疼她,找了处凉亭,一面用亲手做的点心招待她,一面拉着她问了许多她在阆中的事。
等她们回去,纪潇便听爹娘已经一口一个“阿豕”地叫漾儿了。
纪潇:“……”
终究是逃不过十二生肖的支配。
纪潇强颜欢笑地问:“看来乳名是定了?”
苏皇后道:“对,叫阿石,石头的石。”
纪潇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听错音了……虽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皇后说完,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怎能不先取个乳名呢?也是阿石命硬,这一路才平安无事。”
纪潇:“……”
那边成康帝又道:“这乳名取了,大名也得取一个……”
纪潇连忙拦住:“等等等等,不是在信中说了吗?大名已经取好了的。”
“纪梣漾?”成康帝冷冷淡淡地说,“那是你取的,我不认。”
纪潇黑了脸,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爹娘兴致勃勃地凑在一起讨论漾儿的大名。
她无奈地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成康帝举着张纸走来:“快帮爹看看,这几个哪个好。”
纪潇没接,很是憋屈地抱怨:“您这么多孩子,都是您取的名,还不够?我就这么一个,还不叫我取名了。”
成康帝大笑了两下:“纪晴渊,你怎么这么小气。”
纪潇奇冤:“我就一个孩子,小气些有何不对?”
成康帝把那纸丢到她面前:“你还当真以为爹爹要跟你抢漾儿的大名?当谁看不出来,你一字带木,一字带水,是故意这么取的,我这做祖父的可插不进去。”
他调侃完女儿,就“哈哈”笑着走了出去,皇后跟在其身后,也是副高兴模样。
纪潇这才打开那张纸看了眼,这第一行写的原来倒不是什么大名,而是地名,这应该是给漾儿备的封号了。
第二行倒是只写了一个名字,叫长生宫,这是给漾儿的住所取的名字。
她提笔圈了一个封号出来,让人去送给成康帝。
宫里为她设宴接风,纪潇不急着走,她好不容易等到了个漾儿睡着、成康帝和皇后都不再扰他的时机,捉了林今棠来给两人把脉。
皇后见她还记挂着这事,心里一暖,抚着她的手背道:“我没什么事,你的信一到,我便命人在宫里搜查过,已经处置了一两个可疑人……”
纪潇何其敏锐:“可疑人?是如何可疑,怎么认为可疑的,您没事,那难道是阿爹身体出了事。”
苏皇后意识到自己漏了嘴,有些后悔,然而她不说,纪潇也猜了不少,她干脆接过话来:“你阿爹……是有些体虚,不过不碍事,何况贼人处置得及时,之后慢慢养养就好了。”
纪潇不置可否,等成康帝处理完政事,她便又带着林今棠去给皇帝诊了一回。
林今棠诊完,微微顿了下,抬眼望向成康帝,圣人一脸平静,眸光扫来,依然有君王的锐利。
林今棠连忙垂下头,道:“臣无状了。”
成康帝只是笑了声:“你倒是一直记得守礼,只是你怎么也是漾儿的爹爹,一家人不必这么生疏,你随晴渊的叫一声‘阿爹’的,吾也不会怪你失礼。”
林今棠微微一怔,嘴边酝酿了下:“多些……阿爹。”
说完以后心里不禁笑自己——也算是父凭子贵了。
毕竟以往他也没少进宫,圣人可从来没说过要他改口的话呢。
成康帝又道:“阿鱼先出去吧,我同咏召说几句话。”
纪潇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淡定出去了,没多问。
大门一合,成康帝便闲聊般地开了口:“吾身体,是何情况?”
林今棠道:“您近日来服大补药,所以看起来精神焕发,不像是身体有碍之人……然而您的五脏六腑皆受到损害,这应当是毒性的副作用,其中数心脏肺腑问题最重,想来您应当时常有胸口闷痛、头晕心慌、四肢发虚之感,或许,还伴有咳血?”
成康帝道:“倒是一字不差,吾按着你在阆州寄过来的方子吃了药,但没有分毫见效。”
他说完便盯着林今棠,想看后者作何反应,他说的话有怪罪之嫌,可以指林今棠的医术没那么好,也可以指林今棠藏了私,更有甚者,能怀疑他居心不纯。
但林今棠淡定极了:“您用的是哪一副方子?”
“乙副。”
林今棠道:“方子用的是对的,若您本就中毒深,服用了这方子,顶多遏制毒性扩散,但想要身体恢复往日的康健,少说也要细心调养个三五年,若您只是中了浅毒,这方子倒是能让您不受慢毒影响,同时慢慢清毒,若是介于两者之间,方子的效果便没有那么好,只能遏毒与缓解病状罢了。”
成康帝微微蹙起了眉:“既然能遏制与缓解,又为何吾这病状越来越重了。”
成康帝身体上的不适早就出现了些端倪,彼时他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老了。
先帝是个天生的病秧子,他作为先帝的亲子,顶着纪家“子嗣不兴”的预言,人到中年才有病痛,已是很难得了。
直到接到阆中的来信,他才暗暗心惊,因为他的症状,竟与林今棠在信中写下的一模一样。
他花了些时间揪出几个在紫宸殿伺候的、对饭食动了手脚的仆从。本想着自己也不算严重,有林今棠的方子和整个太医院,待纪潇回来时,他调理得好些,应当是不成问题的,所以给纪潇的回信中才隐瞒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结果人是处理了,病情却是越来越重,原本他只是偶尔咳嗽,现在却真如林今棠所说,他开始咳血了!
林今棠沉吟片刻,成康帝看出他只是不好开口,道:“有话便说,错了也没事,吾恕你无罪。”
林今棠便道:“方子无措,您也并非一开始便重病,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仍在用毒。”
成康帝在他说出前半句时,心中已经冒出了这个猜测,果然林今棠也是这么想的。
成康帝看着他:“你倒是对你的方子有信心?”
林今棠道:“是……长辈留下来的方子,不会出错。”
林闲的事,阆中的事,自然是瞒不过皇帝的,倒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提起这个,倒让成康帝想起了什么。
“吾若早知道你养父林闲还有这样的过往,当日绝不会让你进王府。”成康帝语气平静,说的话却不是好应付的。
林今棠平静地回:“我不入王府,便正如他们所愿了。”
良久,成康帝开了口:“吾这身体,可还有救?”
林今棠连忙跪下行了一礼:“自然有救,只要不再服毒,配合方子与食补慢慢调养,亦可……延命十年。”
“十年……是极限吧。”成康帝轻轻一笑,“你倒是实诚,不像那些太医,只敢说些官家长命百岁的哄人的话。”
“行了,你可以告诉晴渊,但提醒她切勿打草惊蛇,吾身边……不,这整个皇宫,都要清整一遍……下去吧。”
林今棠躬身行礼告退。
纪潇知道了二人谈的事后,也并未乱了分寸,表面一切如常。
没几日东宫动起了工,一来修缮,二来要收拾一处离主殿最近的宫殿出来,改名为长生宫。
大臣们闻弦音知雅意,纷纷上书,请立储君。
成康帝却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称“吾儿不才,更有诸多不妥之处,暂且负担不起储君大任”。
大臣们听了,自然觉得成康帝这是在自谦。
齐王若还能叫作不才,那可真是没人算“才”了,齐王若不妥,那都没人担得起大晏的储君了!
可是不管大臣们怎么夸,怎么劝,成康帝都一副诸多为难的样子,将这事拖了过去。
大臣们分外不解,圣人与齐王明明一直以来父子和睦,怎么每回到了立储之事上,便成了这番态度。
原本还有不少大臣暗戳戳地猜测,是不是齐王有什么隐疾无法得嗣,所以府中空虚不说,圣人还没回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当然,猜归猜,没人敢说出口。
可现在看来,人家明明也是能行的……
大晏储位空虚了这么久,大臣们能忍到现在,乃是因为没人与纪潇竞争,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乱子,但现在小皇孙都出现了,再不立储就说不过去了,加上有平凉王觊觎帝位暗中作乱之事在前,朝臣们更是拼了命的上奏,就为了说服圣人。
成康帝每日消遣时,就让卢公公在他耳边念那些请立储君的折子。
随便拿出来一个,便是想尽办法将纪潇说成最适合储君的人选。
文成,武就,得体,识礼,忠孝仁义,但并不是一味地好说话,行事有分寸,经验亦充足,为天下士人楷模。
这一摞摞折子摆上来,甭管谁来,都只有被说服的份。
成康帝听得直乐:“这些折子都好好存放,一个也不能丢,既然现在个个都说好,那将来可别想自己伸手打自己的脸!”
卢公公笑着道:“官家故意让诸公着急,引他们去回想郎君的种种功绩事迹,让他们先说服自己,认定了郎君,这样即便诸公知道了郎君是女子,也不会再觉得有第二个人更适合储君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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