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龙之白露为霜

作者:尼罗

这时,丫丫也醒了。

没有水,只有酒。露生拧开一瓶,喂龙相喝了几口,然后把他背起来,和丫丫钻出窝棚又上了路。大县城他们是不敢走了,然而天大地大,总还有他们的路。

在村庄间一处小小的集市上,他们进了一间小小的棚子。棚子里热腾腾的,水气缭绕,正是一家专卖吃食的小铺子。露生要了四碗阳春面和一大碗刚出锅的熟肉。丫丫闷头开始吃肉吃面,而铺子的掌柜看他们形象潦倒,吃得却好,就忍不住发了问:“您几位这是从哪儿来的?”

露生一手扶着龙相,一手拿着筷子,掌柜的是那样问,他是这样答:“别提了,前天,就在那边山上,我们也不知道遇上了哪来的一帮大爷,上来就是要钱,我们一家能保住这条命就算万幸。我兄弟本来身体就不好,这回一吓一冻,更完了!吃完这顿饱饭,我们趁着身上还有点儿盘缠,得赶紧回家去!这回可是见识到什么叫作兵荒马乱了,往后没大事,我绝不再出门!”

掌柜听了,没听出什么破绽来。哥哥带着兄弟,以及一个媳妇或者弟媳妇,也很正常。这时露生往嘴里猛扒了几大口面条,又用勺子舀了一点面汤喂给龙相。龙相张嘴喝了汤,随即却舌头一拱,把那口汤又吐了出去。

露生放下勺子,用袖子给他擦了擦下巴,又催促丫丫道:“快吃,那两碗都是你的,全吃了。”

丫丫鼓着腮帮子,匀不出舌头说话,只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露生也不浪费时间,一手搂着坐在身边的龙相,一手使筷子捞面往嘴里填,同时提着一颗心,生怕龙相忽然吼一嗓子闹一场,说出些什么“军部、进攻”之类的胡话来。

慌里慌张地吃光了两大碗热面条,露生见这铺子还兼卖大馒头,便买了五个带上。掌柜的站在棚子外,看男的背着人,女的背着包袱,两人肩并肩地往前走,心想他们遇到的土匪还挺慈善,这么大的包袱都给她留下了。

这一天,露生和丫丫没有走出太远。经过了两个小村庄之后,他们在一处镇子上歇了脚——非歇不可了,丫丫的脸和手都是紫里蒿青;露生也是越走腰越弯,龙相像是有了千斤重。

镇子上只有一家旅店,露生和丫丫商量定了,三个人就睡个大半夜,只要歇过这一口气了,就得继续上路。

三人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要什么没什么,只有一铺烧温了的炕。露生向伙计要来热水,让丫丫洗脸洗手再洗洗脚,自己则是用热水泡软了小半个馒头,一点一点地喂给了龙相。龙相刚把余下的一瓶多洋酒喝光了——给他吃什么他都像是不大情愿,舌头总把食物往外顶。唯独欢迎烈酒,仿佛那酒是蜂蜜水,只有好滋味。

喝完了酒,他的眼睛恢复了半睁半闭的状态,话也不说了。露生向丫丫笑道:“还好,他不闹。”

丫丫抬腿爬到了炕里,很舒服地伸直了双腿,又背过手捶了捶后腰,“大哥哥,你说,他将来就总这样了吗?”

露生听了这话,忽然感觉自己心思险恶——如果龙相“总这样了”,对于自己和丫丫来讲,未尝没有好处。自己早就想娶丫丫,自己早就决心照顾龙相一辈子,龙相若是“总这样了”,那么自己也就梦想成真了。

至于丫丫,丫丫当然也会同意。

思及此,露生把龙相搀到炕上让他躺了,然后自己坐到炕边脱鞋脱袜,把两只冻伤了的赤脚踩进丫丫用过的洗脚水中。很舒服地打了个冷战,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躺下睡觉,睡不了多一会儿,就又该出发了。”

背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丫丫挪来挪去地摆枕头。一铺炕,三个人,到底怎么睡,有两个人在心里犯着嘀咕。最后露生也上了炕,他把自己安排到了正中央,一边是丫丫,一边是龙相。三个人都不脱衣服,对付着睡。

这一觉睡得好,露生和丫丫全感觉两条腿轻快了许多。凌晨时分,一个背着人一个背着包袱,他们披星戴月地又上了路。这回前途越发明朗了,他们再走六十里地就能进县城。那里是个太平地方,并且还有火车站。从那里上火车,几小时之后便能出直隶。

风冷得像刀子一样,黑天上斜着半片雪白的月,月光也是寒冷的。露生走在山路上,觉着自己像个屠夫,正背着一大扇沉重的肉。一声不响的龙相让他感到陌生,幸而丫丫还是熟悉的。露生真想拉着她的手,领着她往前走,可惜又实在是腾不出手。扭过头望向丫丫,他正要说话,然而空中忽然爆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他就感觉有滚烫的疾风抽过面颊。几乎是在同一秒钟,路旁的荒草丛中发出嘭的一声,腾起了尘土。露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颗子弹刚从他近前飞过去了!

他立刻想要卧倒,然而路旁黑暗处已经传出了骂骂咧咧的粗声,“这都打不中,你他妈的瞎了?”

随即另一个声音响起来,“这破枪,打什么子弹都拐弯!”

高大的黑影子从黑暗处现了身,晃晃荡荡地跳上道路——先是来了一个,随即又来了两个。三人一字排开,一人拎着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一人拖着一支步枪,还有一人空着手。露生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能认出他们身上破破烂烂的军装。他们是溃兵!龙相手下的溃兵!

中间空着手的人开了口,“司令小太太,行啊,跟着野汉子跑得够快呀!”

露生横跨一步挡到了丫丫面前,“几位兄弟,咱们有话好说。你们龙司令和我有过命的交情,现在仗是打不下去了,他人也病成这样了,我只求把他活着带走。”

此言一出,中间的人却是冷笑了,“走?想得挺美啊!我们一帮兄弟,扛枪的时候是十三个,一个月死的剩了我们仨!知道都是怎么死的吗?前头明明对我们开着炮呢,他妈的龙云腾逼着我们往前冲,后退一步就打死!我们一顿饱饭没吃,先搭上了十条人命!”

露生明白什么叫作“穷凶极恶”,这帮人有力气,有仇恨,可是没饭吃,没前途,这帮人就是穷凶极恶。把后背上那一大块肉往上颠了颠,他把龙相背稳当了,然后赔着小心说道:“是,是,我也知道你们的委屈。这样,我出钱,你们几位拿了钱,既可以抚恤死了的朋友,将来也能过上舒服日子。我把龙云腾远远地带走,往后世上就算没他这个人了,好不好?”

此言一出,三个人一起笑了。其中一人告诉露生:“你娘的,老子要什么拿什么,用你给?”

话音落下,他抡起步枪,劈头便砸向了露生!

露生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身后的龙相立即滑落下去,东倒西歪地坐在了地上。而露生被那步枪狠砸在双臂上,只听一声闷响,他疼得一咬牙,就感觉自己那两条小臂几乎要应声而断。双手随即握紧了拳头,手指还听使唤,趁着第二枪还没砸下来,他对准前方那人的面孔,使尽全力地击出一拳,正中了那人的面门。然而就在此时,另一对大拳头也招呼向了他。双拳难敌四手,他用胸膛硬顶住了对方的两拳。踉跄着正想后退一步站稳,可是他忘记了自己后方正坐着个龙相。一脚踩到龙相的大腿上,龙相没出声,他却是立足不稳,向后仰了过去。

丫丫甩开身上的大包袱,哭叫着伸手要去抓那抡枪的士兵。露生见了,慌忙大吼一声,“跑!快跑!”

可是他话音未落,那抡枪的士兵已经伸出大手,一把攥住了丫丫的细腕子。像是拽个小猫小狗一样,那人轻轻巧巧地便把丫丫扯到了怀里。与此同时,另一双手也恶狠狠地钳住了露生的脖子。

露生真急了。

趁着胸中还有一口新鲜空气,他抬起双手捧住了对方的脑袋,两根大拇指对准了眼眶,他把心一横,用力地对着那对眼珠子一捅!

一声惨叫过后,他的脖子骤然轻松了。而受袭的士兵捂着眼睛哀号出声,双眼紧闭着,挤出了黏稠的鲜血。手握刀子的士兵本来正在检查丫丫丢下的大包袱,这时见了变故,立刻起身冲向了露生;与此同时,那拖着步枪的士兵放开丫丫,呐喊着也举枪打向了露生。

露生不假思索地向旁一躲,想要躲避那能砸碎自己脑袋的枪管;而丫丫将一只手伸进吊在腕子上的小包袱里,见那拿刀的人马上就要往大哥哥身上扎了,她不再犹豫,一头就撞了过去!

她活了二十多岁,从来都是个棉花性子,连句重话都没对人说过,所以今天此时,是她一生中最为勇敢的时刻。疯了一样地冲向那人,她一头撞上了对方的胸膛。一条胳膊死死箍住了对方的腰,挂在胳膊上的小包袱敞开了口,里面的零碎东西随着动作散落了一地。而她的另一只手在冲过来之前就已经从小包袱里抽出来了,抽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小剪刀。

那剪刀是她用了很多年的。她是个笨丫头,连当家立计的本事都没有,就只会缝缝补补,就只会织些没人穿的毛线袜子。亲爹亲娘都不要她,她活着就是为了小时候给少爷做伴儿,长大了给少爷做妾。手指紧紧握住剪刀,她知道自己的性命不值钱,所以此刻格外地义无反顾。咬紧牙关举起剪刀,她使出浑身力气,一剪子扎进了那人腰里。

她把所有的力量都运到那只手上了,剪子尖竟然能刺透军服,一直刺入了那人的皮肉。那人明显是愣了一下,甚至还扭过头,特地地向下看了看。

在看到了腰间的剪刀,以及慢慢洇开的鲜红血迹之后,那人反应过来了。

他狂叫着想要推开丫丫,然而丫丫的手臂像是长在了他的腰间,他越是挣扎,那鲜血越是滚烫地往外流。一刀扎向丫丫的后背,他一边叫骂一边拔刀出来,再扎一刀。然而没有救兵,他那两个兄弟正在和露生搏斗。露生刚把那支步枪夺了过来,枪里一粒子弹也没有,他手握着枪管,大喝一声横扫过去,正扫中了对方的脑袋。

那人不声不响地倒下去了,另一个满眼鲜血的人又冲了上来。他的眼睛是受伤了,然而没瞎,还有报仇雪恨的心与力。露生刚要回头去看丫丫,可是未等他转身,那人已经一拳打倒了他。于是他一翻身爬起来,继续战斗。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丫丫盯着满地鲜血,胳膊与手冰冷僵硬,然而一口气撑着她,她无论如何不能倒。她倒了,这拿刀的人就要去杀大哥哥了。她成了个血人,她的敌人,从胸膛往下,也成了半个血人。一把剪子正在执着地往他肉里扎,他动一动,剪子尖就戳一戳,他也怕了。

这时,露生大喝一声,举起步枪向下捣去。坚硬的枪托在人头上砸出沉闷响声,鲜血飞溅。一下不够,他连珠炮似的向下狠砸,一直砸到那脑袋不成了脑袋。

然后他喝醉了酒似的,摇晃着转向丫丫。

在铁青色的暗淡天光中,他看见了满身鲜血的丫丫,还看到了丫丫背上插着的那把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他忽然怒吼一声,对着那人举起了步枪!

枪托像雨点一样砸向那人,而丫丫用眼角余光瞥到了露生的影子,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两条胳膊随之松了,紧握着剪刀的手指,也张开了。

她歪斜着向下倒,倒在了露生的怀里。疼是方才的事,现在她不疼了,只是觉得冷和累。抬眼去看露生,她想看清对方的脸,却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

她想:“我要死了吗?”

用她一条命,去换大哥哥和少爷两条命,这一笔账,在她看来,是合算的。

因为她不值钱啊!

有温暖的泪珠子落到她脸上,她无力去擦,于是调动周身最后一点力气,她喃喃地告诉露生:“没事,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露生连连地点头,哽咽着告诉她:“对,对,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皮肉伤,上点儿药,养一养就好了……”

丫丫微微笑了,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入鬓发。她信大哥哥的话,大哥哥说什么,她都信,都当真。

“我不怕……”她告诉露生,“其实……你一来,我就不怕了……往后……再也不怕了……”

声音越来越轻,终不可闻。

丫丫死了,卒年二十三岁。在死前的一秒钟,她还相信自己不会死。她说她不怕,是真的不怕。

露生要哭,然后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他只流眼泪,哭不出声。一个荷包从丫丫的小袄里滚了出来,那荷包被鲜血染得没了本来面目,抽口的绳子断了,露出里面的几十块钱,和一张叠成方块的纸。

那张纸出于一本列车时刻表。从北到南,两千多里,八十五站。

第二十七章:唯一

露生抱着丫丫,坐在路旁一丛荒草上。冬日天短,丫丫的血都冷了,那天依然是铁青色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太阳。

三具尸首横在路中央,尸首中间坐着龙相。他垂着头直着眼睛,全神贯注而又无知无觉。鲜血他看不见,死亡他看不见,他什么都看不见。

露生用手去抹丫丫脸上的乱发和尘土。丫丫那张脸真安详,露生不能相信她是真的死了。丫丫多健康啊,多坚忍啊,天大的委屈都能受,好日子终于近在眼前了,她反倒不能等了?千千万万的人都活着,那疯了的都活着,怎么偏就她死了?

因为,她要救他啊!为了他,她要抵挡啊!

露生的血在腔子里沸腾翻滚,他想哭,可他的眼睛是干的,他的嘴唇是焦的。灼热气流被他颤颤呼出,气流如火,烧得他一口唾沫都咽不下。手掌反复摩挲着丫丫的脸,他忽然把丫丫的一辈子都回忆起来了。从七岁开始,从她还是个缺了牙齿的小丫头开始。低头把嘴唇贴上丫丫的额头,他闭了眼睛,想自己爱她,只爱她,最爱她。

可是一句承诺,都没给过她。

丫丫的鲜血已经结了冰,把他的手指和她的身体冻在了一起。露生抬头看了龙相一眼,随即抬手遮住丫丫的脸。他不让她见龙相,因为她让龙相欺负了一辈子。现在一辈子结束了,她放下了这一世的担子,再不必陪伴伺候那个少爷了。

露生用那杆染血的步枪,在僻静处挖了个墓坑。没有棺材,连领席子都没有,于是他薅来许多干草,一层一层地铺进了坑里。把丫丫平放在干草上,他蹲在坑边向下看。双手捧着一捧土,他无论如何没法真把土撒下去——哪能往丫丫身上撒土呢?

所以他怔怔地望着丫丫,一望就是一个多小时。有好几次,他看见丫丫的睫毛扇动了,看见丫丫的胸膛起伏了,每一次错觉都要让他的心脏狂跳一场。他始终觉得丫丫只是背过气去了,只是晕过去了,让她躺一躺歇一歇,她就还能重新苏醒过来。然而他等了又等,只等来了寒冷的风与细碎的雪。

一捧土终于撒了下去,露生咧了嘴,忍无可忍地呜呜哭出了声音。这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残忍的事情,他竟然把土一捧一捧地撒到了丫丫身上。今天是几号啊?这里是哪儿啊?某年某月某日,他把丫丫孤零零地丢在了这荒山野岭。日后回想起来,这荒山野岭也只不过是简单的“某地”。眼前泪光中又出现了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露生抽泣着想要看清她的脸,想要告诉她,你是可怜人。

花了很长的时间,露生埋葬了丫丫。

然后,他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起身转向了身后的龙相。

龙相无动于衷地蹲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露生走到他面前,俯身拍了拍他,“龙相。”

龙相没反应。

露生抬手抓住了他的头发,手指缓缓地收紧。露生说道:“咱们两个,一起把丫丫害死了。”

龙相顺着他的力道歪了脑袋,露出半张瘦尖了的肮脏面孔。灰白嘴唇依旧微微动着,他的灵魂自有一个世界。在他的世界里,他还是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他正在指挥千军万马打天下。

露生盯了他许久,末了,败给了他的封闭与疯狂。手指慢慢地松开来,露生告诉他:“我想拿你的命,去换丫丫活。她活着,我们能好好地再活几十年;你活着,只会折磨我。”

伸手摸了摸龙相的头发,露生叹了一口气。

重新把龙相背了起来,又回到路上,把那散落一地的小玩意捡起来,塞进了大包袱里。牛马一样驮着人与包袱,他一步一步地继续向前走。寒风如刀,刺着他的眼,刮着他的脸,他走几步,停一停,把龙相往上托一托。

露生走了一整天,走到火车站。

他买到两张三等座的火车票。三等车厢里人满为患,查票的都挤不进来。凌晨,他在山东境内下了车。这回他找了一家挺大的旅馆安歇,旅馆是座二层小楼,有电灯,有热水。露生要了一间上等房间,房间里甚至还有浴缸。

日子忽然就好过了。

露生自称是经过直隶时遭了战火的买卖人,出钱指使伙计去给自己买了两身冬衣回来。伙计得了小费,跑得比箭还快,明明还没到成衣铺开门的时候,但他竟也真把从里到外的两套衣裤送回来了。

露生挑出一套干净衣服摆在床上,预备给龙相换上。按部就班地放热水,找香皂,给龙相脱衣服,把他往浴缸里搀,露生蹲在浴缸旁,面无表情地往他头上打香皂。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不想,人就还能活着,还能照常地行动、吃喝。

手掌捧起水,往龙相的头上浇。他轻声说:“闭眼睛,乖,闭眼睛。”

龙相不闭眼睛,静等着香皂泡沫往眼睛里流,于是露生只好用手把他的眼睛捂住,单手继续往龙相的头上撩水。露生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湿漉漉的脑袋,忽然想起了铁青的天,呼啸的风,泥土从指缝间滑落,落到她的脸上。

用湿手抹了一把眼睛,他觉着自己的心像是缺了一块。死是死不了,然而空空荡荡地疼,因为知道走了的那个人,这一去,不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