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蒂、酒瓶,寂寞男人的标志。
单勇不太会抽烟,都是抽一两口就扔了,不一会儿又夹一支,又扔了,多半盒就这么被糟塌了,酒也没多喝,大上午的,一个人实在喝得没劲,他不时地看着院子里的石锅柴火,有点怀念学生时代,哥几个吹火的、切菜的、配料的各有分工,不管做得好坏,那心情却是什么美味也无法代替的。
美食也是需要心情的。而现在,就剩下他了,各有各的生活,各自在寻找着自己生活的精彩,彼此的交集却是越来越少,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他起身,掀起了大木盖了,腾腾的蒸汽带着一股浓郁的味道扑来,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战,这味道里还带着苦涩,他在怀疑是不是自己配料配错了。
取久、舀了一小勺,他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一下子脸上的表情难看了,很清晰的苦味和涩味,让他咬着牙,勉为其难地咽了下去,又放好的锅盖,奔上阁楼,拿着厚厚的一摞资料,在翻阅着,在寻思着,配料没错,已经配了若干回了,每次尝试,都是这种苦涩味,根本不像笔记体旧籍中描述的这么好。
难道是食材不对?可这几乎没用什么稀罕食材,他掀盖看着,那咕嘟的汤色清冽无比,食材无非是苦瓜片片,难道还能熬成甜味的?
那是欣赏的口味不对?素斋不是没有尝过,越是素斋,在做工和口味上越显得独特和精细,这苦味,却是怎么也去不掉。
错在哪儿?他颓然地坐下,又躺在长椅子上,眯着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这次真有点想把自己灌醉的冲动,诸事烦心,还是闭着眼睛最舒服,不用想这些烦事,一口烈酒下肚,他使劲地憋了下喉咙,不过意外地是没有被呛着,比平时还顺溜地咽下去了,喉间,似乎还能感觉到酒味的香冽。
呃……他奇怪的打了个嗝,又泛起一阵舒适感觉来,好像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香味萦绕在齿颊之间,被酒味逼出来了一般,他愣了,拿着酒细细看着,就是山上待客常用的那种劣质高梁白,不是十成十的酒鬼,享受不了这玩意,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喝着格外香。
他又抿了口,还是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香味,好像是一种无可名状的香味,一直藏在某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在刺激着味蕾,嗅不到,却能感觉到似的。
不对呀?他低头看了看一堆烟蒂,理论上,抽烟加喝酒多了,嘴里泛苦才对。
想到此处,一上午的心结慢慢的集中在那一口石锅烹汤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这锅苦汤自从从贤弟提供的笔记上想到食材和配料,做过好几回,前几次都是尝一口就吐了,可吐了之后过几天,像上瘾一般总能想起这味道来,似乎不仅仅是苦味。
他奔上前去,一把掀盖……锅里还是那样,咕哮着汤花,又奔回厨房,一锅新摘的香椿叶子,仙女散花一般,直撒进锅里,汤花一烹,大勺舀着,满满地盛了一碗。然后放到石桌上,如痴如醉地看着,拿着小汤勺,细细地品着,那苦味依旧、涩味依旧,喝得单勇每每蹙眉,不过稍倾之后,却让他的脸上有一种恍然大悟甚至于兴喜若狂的感觉。
“这作法才叫牛得一逼,让人根本不敢尝,而不敢尝,根本不知道其中的玄机。即便尝了,也未必尝得其中的奥妙。”
他眼睛亮着,翻着那一摞残缺的资料,古文描述的很短,数字而已:仙堂素斋,名谓苦海无边,其味涩苦,入口绵香,有清心明目,健胃益气之功效,多为僧众所喜……后面的残缺。这是明代一位僧人的笔记,被司慕贤刨了出来,仙堂素斋宴本就出自佛门,在推崇佛教的时期流传很广,几朝几代后失传再无人问津,只剩下它的奇味传说了。潞州十大宴,最神秘的莫过于和佛法相关的素斋宴,传说是得道的高僧才能把这素斋做到极致,更为其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而今天,被单勇这个吃货窥到了门径,这个传说的汤羹奇不在用材、也不在做工,而在于汤的喻意,那好像是在告诉食客,不敢尝苦,便没有后味的香甜。
很香,苦味渐去时,是一股说不出的清香,一直会萦绕在齿颊间,而且尝得这苦,其他的食味,不管是麻辣还是酸腻,都不觉得难以下咽了。
“厉害,做饭也是修行呐。”
单勇看着资料,一脸崇敬地放下来,看得越多,对于食之一道的先行者,会有越来越多的崇敬。崇敬到他又尝几口,很凛然的神色,渐渐的脸色带喜,喜在脸上,乐在心里,甚至于根本没有发现,门口来的人站了很久了。
“怎么没把你噎死呀?”有人说话了,一听这话,单勇听出谁来了,回头时,看到柴占山的大个子,几乎顶到了门框了,后面还跟着武子和李玫莲,像在站在门口很久了,等着单勇招呼,却不料这货光顾着喝了,根本没发现来人。
这发现了,就高兴了,单勇招着手:“来来来……新琢磨了两道绝味,你们有口福啊。”
他忙碌着,奔进厨房端了三个碗,各盛一碗,又从小火上端下一口小锅来,漏勺一捞,一盘子圆鼓鼓的小蛋蛋堆成了小山的形状,煞上好看。
不过把进来的三位看傻眼了,这汤清得能洗澡,丸子白得像药,细看……明白了,剥皮的蚕豆,无限接近于圆,像怪胎。三个人都愣了,似乎感觉这交情变化的实在太快,大鱼大肉一眨眼,成了清汤待客了。
武子豪爽,无所谓了,直端着碗抿了口,不过被呛得,喉咙一梗、眼一凸,噗声一口全吐了,放下碗咧着嘴道:“单勇,你不想招待明说嘛,这苦得……什么东西?”
“不能你这样喝,小汤勺,慢慢抿……味道得慢慢回味,否则你尝不出这道绝味的喻意,要不敢喝就算了……”单勇坐下来,眯着眼,又是一小汤勺,喝了口,吧唧着嘴,武子可不够动手了,凛然看着,李玫莲不信邪了,抿了口,然后马上皱眉,一捂嘴,侧过脸吐了,单勇笑了,和他刚接触这汤一样,一气之下,把一锅都给倒了。
他在笑,柴占山没有表情,直勾勾地看着他,单勇又抿一口时,笑着道:“老柴,你应该知道我不会骗你的,我可从早上熬到现在了,品尝不了,那不是汤的问题,是你心里认知的问题,这汤的名字就叫‘苦海无边’,不尝苦海的滋味,就不会有回头是岸的感觉。”
这一句,仿佛触动了柴占山那根神经一般,他慢条斯理地,拿着汤勺,抿了口,细咂了咂,道了句:“不就是苦瓜熬的汤么?”
饶是如此,也被这苦味激得皱了皱眉头,然后他停了片刻,似乎在品味着这种覆盖味蕾的苦涩味。武子却是唾着道:“太苦了,这能当汤喝嘛,药还差不多。”李玫莲奇怪地又凑在碗边嗅嗅,她倒是见多识广,异样地问着单勇道:“‘苦海无边’是菜名?”
“绝对是,仙堂素斋宴的压轴名汤,这是佛门仙丹……还有佛光普照、佛珠迦鱼、佛馨瓜盅,十几道,都是直接从佛门用语中化来的。失传已久了,从知道到现在我摸着边,有好几年了。”单勇指着一盘蚕豆道,武子噗哧一笑道:“瞎掰吧,这不蚕豆么?”
“素斋,食材还不是都五谷杂粮。”单勇道。
“既然失传了,谁传给你的?”李玫莲挑着刺问,不敢尝去。
“做了个梦,梦见个老和尚传给我的。”单勇笑道。
“那老和尚是大师傅对不对?”武子取笑道。
“吆,这么聪明,哈哈……好像是。”单勇笑着道,惹得李玫莲和武子都笑了,平时玩笑居多,都不大相信单勇这半瓶醋的水平,不过再问时,单勇做了停了姿势,一指老柴,耶,两人愣了,老柴享受也似的品着汤味,半晌没说话,两人一愣,单勇又问着:“你们现在还觉得苦吗?”
像是下意识地咂吧着嘴巴,试图咂吧出刚才的苦味,奇怪的是,没了,反而有一种异样的食香在唇齿间,李玫莲眼睛一亮,喃喃地道:“哦,有意思,这就叫回头是岸?”
“咦?响马寨的东西是邪门啊。”武子也奇怪了,那股奇妙的感觉挥之不去时,他咂吧着嘴,拿起了筷子,挟了颗仙丹,放在嘴里嘎蹦一咬,又鲜又嫩,一下子嚼得满口生香,乐滋滋地点着盘子道:“李姐,尝尝这个……这味道比蘑菇还鲜。样子像蚕豆,味道不像。”
李玫莲刚尝了一口汤,又挟着仙丹放在红唇贝齿间,轻咬时,这回却不是蹙眉了,一下子眉开眼笑了,又挟一个放进柴占山的汤勺里,劝着他尝尝。这个细微的动作把单勇看笑了。这么威猛的老柴和这么俏丽的李玫莲,差不多能当成个美女和野兽的现实版了,看这样,两人的关系肯定进了好几层。
“笑什么笑?”李玫莲故意似地,质问着单勇。
“这不叫笑,这叫高兴。”单勇也隐隐晦晦道着,李玫莲倒是很落落大方,又似故意一般,和柴占山往近靠了靠,那样子,黏得有点腻了,而柴占山却是一点也不介意似的,放下汤勺时,他长舒一口气,笑着问单勇道:“像,像传说中的仙堂素斋宴,我早年在淮海厂,有几个上年纪的老师傅说起过,说以前红白喜事,信佛的都要请人做这种素斋宴,名气大得很,破四旧以后,这东西就慢慢绝迹了。”
“因为难度很大,苦瓜和苦荞两味主料,配料份额得准,先要把苦荞浸软,滤去渣子,然后上火熬制,水必须用无污染的泉水或者纯净水,熬到锅边起沫,滤出残渣,再加香菇、鲜笋,文火慢炖,最后起锅里洒香椿叶芽子……这样熬出来他的表味很苦,把苦荞的粮香、香菇和笋的鲜香全部压下去了,等你习惯了苦瓜烹出的苦味,那被压抑的香味才能感觉出来,而一感觉到,就会特别强烈。”单勇道,几次他都险险错过的美味,现在倒被他说得头头是道,再一指佛门仙丹道:
“这是石城镇的特产,那里的蚕豆没有杂交过,几乎还是原种,个个饱满甚至浑圆,用料水发三天,剥去外皮,里面的仁吸料水鼓胀后,味道就已经进去了,把它再和味道最重的山蘑一块小火慢煨,捞出来看虽然清清白白,可其中已经是五味俱全了。”
武子有点不以为然,对于习惯大块朵颐的,之于美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而李玫莲却是识货,轻轻咦了声,有点赞叹了,柴占山尝了几颗所谓的仙丹,笑了,味道着实不错,这些对于素食主义者,可算是无上的美味了,他看单勇这么享受于其中,突然问着:“咱们就不要讲苦海无边了,我来是想听听回头是岸的路子。”
单勇愣了下,然后明白了,笑了笑,似乎还没有想好,还没有从昨天从王市长那里出来的打击中回复过来。柴占山知道这家伙心思不容易摸到,他看了眼李玫莲,两人的双簧戏开始了,李玫莲很客气地道着:“对不起了啊,单勇。”
“对不起?”
“啊,那天你已经说出了几小时后的事……如果提前准备一下,也许损失不会有现在这么重。”
“那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又没损失。”
这话把李玫莲噎得,差点脸色变了,她瞪着眼道着:“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损失这么大,你就在旁边看笑话是吧?”
“你让我赔,我也赔不起呀。那你说怎么着?”单勇嚼着蚕豆,无所谓地道着。这下,连武子也给气着了,本来说说笑笑上门好说商量着,谁可知道一句话就呛住了,他凛然看着,生怕柴占山悖然大怒,成了一个无法收拾的局面,李玫莲再要叫嚣,被柴占山拦住了,柴占山没发怒,反而笑着道:“那你说,是不是咱们该找个赔得起的?”
或许他理解和单勇说话的方式,歉意是没有用的,这个对路,单勇点点头道:“这还像句话,其实到这份上了,我还真想打退堂鼓,不瞒你们说,这两天我也心思不宁的,找了不少人,也了解点情况……大致是这样……”
单勇边吃边说着,把从几地得来的消息细细和这三位说着,包括棠梨、清河、石城的工程准备情况,还有涉及的几家单位,再加上王市长排出的那几层关系,听得武子有点傻眼,李玫莲和官场打交道不少,有点皱眉了,柴占山的表情也很明显,脸上的横肉,不时地颤着。
“基本就这些,这个项目说起来是个特事特办的项目,市里面急于拉这个投资项目,工程方面急于上马,下面的人是两眼一抹黑,不过涉及的这几个单位都不是小鱼小虾,来头一个比一个大,梁昆骁你们知道什么身份,段炎国吧,到现在咱们都不知道长什么样……还有国土资源局的,没打过交道,就王局长这个老婆也了不得,听小盖打听到的消息说,这娘们是个奇葩,九十年代铁矿值钱,她就做铁生意;之后煤炭值钱,他就发煤;之后房地产市场好了,就又做房地产生意……最奇葩的是,明明一歼商,人不知道怎么鼓捣得,现在是个副县级领导,挂职在武乡县当副县长……”
单勇道,他说着,看了听傻了的哥们姐们两眼,笑着道:“歼商、官僚,和人家斗起来才叫苦海无边呢,现在回头是岸倒也不是个坏办法……柴哥你的问题不大,高调点投案自首,再找找五洲那些做工程的,高调把国家标准的赔偿领了……这事就结了,服个输,认个软,上位者不会和咱们这些草根计较的。他们看到的大局和大利益。”
“你真是这样想的?”李玫莲话里带刺地问道,很不悦了,这话把她也听丧气了。
“那你说我怎么想?我一二道贩子,连歼商都没资格当,还能怎么样?”单勇笑着道。李玫莲却是不知道怎么问,实在是两方悬殊过大,有一种老虎吃天的感觉,就胃口好也怕是无处下口。两人无计可施时,都看着柴占山,柴占山挥挥手,示意着李玫莲和武子离开,两人默默地起身,李玫莲虽然有所不悦,还是轻轻地出院门了。
人一走,柴占山这才笑着道:“小子,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不会吧,还就是真实想法。”单勇驳道。
“错,你想什么,绝对不会说出来;既然说出来了,绝对不是你想的。”柴占山道,一言听得单勇笑了,单勇也反问道:“那你也把你的底子拿出来,我看你能干多大的事,而且我想听听,你准备怎么干?”
“我听你的,怎么样?”柴占山笑道,很客气。
“少扯淡,你窝了一周,我就不信你光搂着刚才那娘们快活了。”单勇道。
柴占山又笑了,看来两人虽然缺了点默契,可是理解上还是很深的,他想了想,一拉单勇道:“上露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露台,可以附瞰山外的地方,柴占山摸着个小望远镜递给单勇,指着方向,得,单勇看到了,山口子上,路拐,还在响马寨停车场外,三辆车,不用说,肯定是老柴应急的班底了,这家伙在潞州厮混了十几年走到这个位置,要没点抗事的班底,谁也不信,单勇却是不屑了,架着望远镜笑着道:“不够使啊,老柴,你这人手太少了……我艹,你怎么拿这玩意?”
回头时吓了单勇一跳,老柴的手里拿着一把锃亮的枪,吓得单勇一哆嗦,差点把望远镜给扔了,柴占山却是挽了枪花道着:“加上武子,我有五六个卖命的兄弟,人不在多,而在精……来,再给你看点东西。”
坐到了露台的桌边,老柴拿着手机,翻着收到照片,车,摸到了;人,抓拍到了;住所,抓拍到了;连见过的那一对,许中行的薛亦晨也照下来了。看看收集的照片,地址,再看看老柴手里的家伙,单勇大眼瞪小眼道着:“哇哇哇……老柴,你还真是黑涩会呀?我以为你就一耍西瓜刀舞大棍的,什么时候升级到持枪歹徒了?。”
“淮海前身就是兵工厂,我告诉过你,我是个一级车工加铣工,仿制个这玩意,技术含量还真不高,给你一把?”老柴逗弄单勇一般,生怕他走火,退了弹夹,递给单勇,单勇拿到手里,好沉铁家伙,对这东西他可没什么概念,把玩着了片刻,又递回去了,直道着:“得,我还想多混两年呢。”
“问题不大,仿制和制式是两个概念,现在这个渠道多得是,几千块搞到并不难。”柴占山笑道,今天怕是真露班底了。
“那你的意思是……”单勇想了想,对比老柴这号人的行事风格,他狐疑地道着:“开上几枪威慑威慑对吧?比如,砰砰砰,把他车干花了;再来的砰砰砰,给他家留几个弹洞。”
“对呀,恐怖是最好的威胁办法,否则世界上就没有恐怖主义的市场了……实在不行,在他身上留个洞长长记姓也是不个不错的选择嘛。”柴占山道,脸上横肉抽了抽,这才是柴哥本色,要鱼死网破了。
单勇被突兀而来的事惊得愣了愣,哭笑不得地道:“那你找我干什么?赶紧去干呀?”
柴占山笑了,笑得有点狰狞,他低声道着:“怎么,你不准备入伙?小子,可是你把我唆到石城镇的……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等着我倒了,你小子在石城那儿搞上几个牧场,又是山货,又是特产,将来还是蓄牧业基地,你赚大发了啊。”
“呵呵,没错,我也告诉过你,你一毛钱不给我,我也不赔,不过我出发点不是坑你,而是想让你赚点我沾点光而已,我一向如此……老柴,你威胁我没用,这玩意对我真不起作用,不信你顶我脑门上试试。”单勇笑道,确实不惧,不知道为什么,这架势,让他看着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
说到此处,柴占山一收所有表情,正色了,直道着:“这就是我的底子,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你是穷棍一根,威胁你没有什么价值,朋友一场,给指条明路,我不是不敢干,也不是没办法,而是心里没底。”
“当然没底了,对方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难道对这种事能没有防备,别说段炎国出点事,就他们手下人被车撞下,被人揍了,要不挨了枪子,你都是第一怀疑对象……牧场的赔偿无果,转而实施犯罪,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动机了,不知道你信不信,今儿就我去朝许中行开一枪,明天满城照样抓得还是你。”单勇道。这是个很容易想明白的问题,柴占山也明白,否则不至于躲躲藏藏的,而且拿不定主意。
很难为,这个两难的选择看样困挠柴占山不少时间了,他又一次抚着下巴,犹豫着,不时地看着单勇,放低了声音,轻声道着:“这笔赔偿虽然不少,可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假如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上混了十几年,就这样销声匿迹,你不会心甘的,我早就准备抽身退出了,不过不是这样被人赶下来。没有你,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处理……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告个别,混这么多年没交几个朋友,你算一个。”
柴占山默默地起身了,收起了武器,他再看了单勇一眼,单勇的眼睛还在游离着,还是无法琢磨到他的真实想法,抬步要走时,单勇伸手突然一拦,抬头看着柴占山,起身了,上上下下打量着柴占山,然后一伸手,把武器从他腰里拔走,柴占山没动,单勇看了看这陌生的家伙,对柴占山道着:“我不会听你的,不过你要听我的话,可以商量。”
柴占山看着单勇,不服气地道:“那要看什么办法了。”
“很简单,班底交给我,你去自首,否则你就拿着家伙,自个干自个的。”单勇道,把枪举在面前,等着柴占山拿走,柴占山一听自首,皱了皱眉头,气笑了,直道着:“就这么个办法?”
“对呀,你现在是明目标,你一伏法,他们就没目标了。否则不管发生什么事,甚至就即便我做什么事,你还是目标,倒霉的还是你……可你一自首就不一样了,在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就埋进土里,都不知道谁挖的坑,你到里头当老大,我在外面给你当小弟怎么样?”单勇抬着眼皮劝人,那样子显得有点猥琐而且像心怀鬼胎,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不过柴占山想了想这个怪异的招数,绝对没有害他的意思,因为现在如果在警察手里,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安全,而一旦他进去了,所有的人都放下警惕了,也正方便在这个时候来个猝不及防,他慢慢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单勇也笑了,他催着:“考虑时间不多,后天大队施工人员就要到棠梨村了。我不保证结果,但在结果出来之前,我得保证大家站在安全的地方。我也不会轻易退出来,即便你没来,该发生的事,还是要发生的。”
“我听武子说,村长好些天没露面了,你知道去哪儿了吗?”柴占山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问题。
“村长、会计、妇女主任,治保主任,凡村里说话当家的,都去南方学习先进小康村经验了,史家村的会计带着,学习要有一个多月,当然,主要是旅游……村里人一半听史保全的,一半听我的。”单勇坏坏地笑着道。
“好,我自首。”柴占山再无怀疑,应下了。他看了单勇,这一次,把后背全交给他了。
于是刑警队经常出现的一幕又重现了,西装革履不过有点失魂落魄的柴占山像以前被警察揪着把柄了一般,畏畏缩缩进了刑警大队,市局直属的刑警大队,队员验明身份,把这事通知队长赵家成时,赵家成不耐烦地安排着:“直接送看守所,羁押审查,案子在环东分局,让他们查去吧。”
走着进去的,坐着囚车走的,据说看守所闻讯柴占山入住,专门增加了两个岗哨,实在是因为看守所关的人里,有不少老柴认识和更多认识老柴,实在是鼓噪得不行。这个消息传得很快,让很多在柴占山手里拿过薪水的人心提起来了,不过也让很多关注着事态发展的人,心,放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