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今晚我与宿宸说说,让他读书回来时买最细的线,我纺些细纱与你。”
“还是娘最心灵手巧了!”
“少给我戴高帽。当初叫你学女红,你又是上树又是摔伤了腿……”
“有娘在嘛,我就是学了也不如娘!娘,我饿了,有没有窝窝吃?”李晓香赶紧转移话题,反正自己在女红上是决计没有天赋的。
李晓香一边啃着窝窝,一边看着王氏将山银花的花露与芦荟汁搅拌在一起。王氏的手腕执着麦秆,在杯中转着圈,速度均匀,力道也正好。当李晓香两个窝窝下肚之后,再抬起头来,王氏已经将花露与芦荟汁搅在了一起,连个小气泡都没见到。李晓香将杯中的液体混入三勺杏仁油,再次搅拌,直到杏仁油的浅黄色中微微透着一抹绿。
“娘,你试试!”李晓香将麦杆上沾着的杏仁油在王氏的脸颊上蹭了一下,伸手替她抹匀了,直到杏仁油完全化开。王氏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才发觉那片肌肤柔润如水,还透着些山银花的淡香,微微的清凉令人心旷神怡。
“果真很舒服。”
“我就说呀!”
李晓香将江婶买来的小陶罐都放到热水里煮沸了晾干,再将杏仁油倒了进去,留下两罐。
“这一罐是给江婶的,这一罐留给娘,余下的都卖了换铜板!”
“你呀……”王氏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弯,“改个名字叫李铜板得了!”
“这可不行,爹又该拽着藤条追我打了。”
日光西斜,倦鸟返巢,这一日又过去了。
飞宣阁的流水亭内,一个少年公子倚着亭柱望着身下的碧水,时不时将手中的点心碾碎了扔下去,看似在喂鱼,但眼睛早就失了神,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公子……公子!天色已经晚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少年身旁穿着灰色短衫的书童低下身来提醒。
“……果然快天黑了。”楚溪仰起头来,望着层云间最后留下的那一抹淡金呼出一口气。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方才飞琼姑娘与墨然姑娘为公子献舞,公子只是敷衍了事,莫不是想念柳姑娘了?”
“逢顺,本公子想见谁,不想见谁,是你能决定的吗?”楚溪扯起唇角,这一笑仿佛要将整个飞宣阁颠倒过来。
但逢顺知道,楚溪的笑向来很淡,一旦唇角都勾起来了,要么是他盘算什么坏主意,要么就是他生气了。
自从大半年前楚溪坠马昏迷三日之后醒来,逢顺发觉他和从前不一样了,最重要的是身为贴身小仆的逢顺完全猜不着自家主子的想法,猜不到想法就无法讨主子的欢心,也就随时可能失去贴身小仆的地位。在楚家这样的大门大户里,仆从就有上百号人,沾了“贴身”二字的自然在仆从中高人一等,相当于半个主人了。逢顺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逢顺,你见着柳姑娘身边的阿良吗?”楚溪随意问道。
他的手腕划过一道弧线,手中最后的那块儿点心正好落在远处的一片荷叶上,那一刻,楚尘在夕阳下的侧影,深沉而凌厉,就似意欲出鞘的锋刃。
逢顺咽下口水,“回公子,今个儿没见着阿良姑娘。不过阿良姑娘是知道公子来了的,她还问过公子去不去听风阁,柳姑娘新排了一支舞。”
“除此之外,她没再说别的了?”
“没有。”
楚溪拍了拍手,淡然起身,“走吧。”
“走去哪儿?听风阁?”
“回家。”
逢顺还没转过弯来,楚溪已经走出了亭子,毫无留恋地离开。逢顺是真的不明白了,要说公子对柳姑娘无意,那就不该来飞宣阁。来了飞宣阁不见柳姑娘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为了个柳凝烟他家公子犯不上绕道。可真若是无意,为什么又要问起柳姑娘身边的阿良呢?
逢顺抓了抓后脑,就是将脑壳子掰成两半也想不明白。
用过了晚饭,李晓香照例又跑到虎妞家去了。
李明义一面翻着书一面对王氏道:“晓香总去叨扰老秦家,怕是不好。”
“无妨,今个儿虎妞她娘还来说道,让晓香多陪陪虎妞。两家的孩子经常在一块儿玩耍,感情也会好些。”王氏抬起头看向李宿宸,“宿宸,明日归家路上,为娘带一些细纱线可好?”
“要那些做什么?”
“娘想纺一些细纱布,蒸菜。”
“儿子记下了。”
李晓香来到老秦家,江婶带回来一大罐子果壳灰。李晓香伸手抓了一小把,这些灰十分均匀细腻。她也不知道将这些细灰投入酒中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于是找了块儿破布,包了些灰,倒上一杯酒,将这包灰浸入酒中。
片刻之后,李晓香将布包从杯中拎起,一些酒水流回到杯中,而布包中的果壳灰已经凝结在了一起。
“哎呀,酒水少了这么多……”江婶看着李晓香,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李晓香心中是窃喜的,她相信这些果壳吸收了酒中的水分,于是她用筷子沾了点剩下的酒,来到老秦面前,“秦叔叔,你给尝一下。”
说完,就在老秦的舌头上划了了一下。
“我的天呀,真……有劲儿!”老秦哈了口气,额头顶儿的青筋儿都冒起来了。
李晓香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很明显,酒比之前要纯了。
“江婶,咱们继续!”
李晓香又包了几次果壳灰,直到一整杯的酒只剩下杯底的一点点。然后李晓香掏出自己从李宿宸那里偷来的纸,盖在另一个杯子上,将剩下的酒在纸上,酒渗了下去落入杯中,一些果壳灰则留在了纸上。
“哟……晓香你可真聪明。”
“哪里啊。还好剩下的酒少,不然这张纸很快就通了。”
李晓香满意地看着杯底地酒。
“只是一杯酒整到最后就剩下这么点儿了……能用吗?”
“当然能用。这酒啊,贵不在多,在于精。”
李晓香将酒倒入早就准备好的瓶中,先是滴入了先前准备好的君影草花露和石腊红花露,然后将瓶口封上,用力摇了摇。
“江婶,这瓶东西你收好了,每天早晨起来摇一摇。切忌见光还有放在特别热得地方,不要打开闻,否则香气就跑了。一个月之后,我们还得加点儿别的东西进去。这叫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