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说了便说了。不同花草药材有不同提炼精油的方法。楚公子就是将这广藿香的提炼法说了出去,别人也不知道其他香料要如何备制。更何况,我相信楚公子不会说出去。”
楚溪低着头笑出声来,直截了当地点破了李晓香的心思,“你不是相信我不会说出去。你是知道,我不屑与外人道。你觉得我替你烧制出这套陶器,只是好奇你如何制出凝脂罢了,而非真心帮你。”
李晓香心中略哽。有些时候就算我们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不能随意说出口呀!留点面子好不好!
楚溪仰起头,光线落入他的眼中,仿佛顷刻间催生出无数欲飞的羽翼。
“这是楚某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会帮你。在楚某看来,你有着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没有的想法。楚某敬佩你的想法,愿意成为你的助力。楚某这一生已经注定不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只愿姑娘得以天高海阔。”
李晓香怔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以为在这个地方不可能有人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世上有足够胸怀来希望女人的成功的男人……不是绝种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路嫂来唤李晓香了。原来是她的父兄已经在药坊外等她了。
楚溪默默将已经蒸馏好的精油倒入陶罐,封好罐口,声音平静地说:“如何从水中取出广藿香的精油,在下暂时无法。想必姑娘对此十分熟悉,楚某就将它交给姑娘了。”
说完,楚溪便带着逢顺离去了。
李晓香的心忽然空落了起来,她下意识伸手拽住了楚溪的衣袖。
楚溪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望向李晓香。李晓香赶紧撇开自己的目光。
“多谢。”
这一次的“多谢”不是因为礼仪,而是她从内心深处谢谢他。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李晓香不确定楚溪是不是所谓的“知己”,但他与这里大多数的男人,比如说她的父亲李明义,她的表叔金三顺等,都不一样。
楚溪只是叹了口气,便离去了。
跨出药坊的门,楚溪便看见站立在门外的李氏父子。
李明义一眼便能看出教书先生的气质。从衣着以及神情,楚溪感觉李明义应当是个极看中礼法且十分内敛之人。这样的人品性是无可挑剔的,但却未必合群。楚溪心道,李明义多年无法中举并非他没有才华,只怕是情商不够。无论官场还是商场,最要紧的不是满腹经纶,而是从善如流。将你倒入怎样的容器,便能成怎样的形状。
楚溪与李宿宸擦肩而过。
李宿宸眉眼清俊,唇角含笑。与其父的沉稳不同,自有一番洒脱气质。
楚溪来到这世界虽然不久,但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准狠。
这个李宿宸,他日绝非池中之物。
而李宿宸也略微皱起了眉头。出入十方药坊的均为普通百姓。可方才行出来的那位公子,相貌不凡先且放一边不说。虽然衣着并不显贵,但眉目间自有一股非同寻常的英气。更不用说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厮了。李宿宸想起李晓香曾经说过,楚溪时常会来到十方药坊与柳大夫下棋。所以他……多半就是楚溪了。
李宿宸望着楚溪,却未料到楚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淡然自若地朝他略微颔首。
虽然并没有到作揖行礼的地步,李宿宸却能从对方的眼中感受到一种尊重。
这时候,李晓香背着一个木箱吭哧吭哧出来了。
“这又是什么?”李明义蹙起眉头。
李晓香在李明义面前早就练就了一套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
“这是一种蒸煮广藿香药液的陶器。”
李明义还想说什么,李宿宸却伸出手将木箱取来背上身,“走吧,时候不早,该回去了。不然娘亲做好饭菜,凉了就不好了。”
他们出了城门,李明义走在前头,李宿宸背着木箱与李晓香走在后头。
“这不是什么蒸煮药材的陶器,而是楚溪送给你的吧。”李宿宸一开口,李晓香心中一阵忐忑。
果然,她还不够道行在李宿宸面前撒谎。
“是楚公子所赠。虽然不是用来专门蒸煮药材的,但却能用作制香。哥,你且放心。楚溪也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决计不是坏人。”
最后一句话,李晓香说得肯定。
李宿宸不再多言,只是一路背着箱子回到了家。
用过晚饭,王氏来到李晓香的房中。李晓香知道母亲要关于店铺的事。
“张氏的铺子,我与你江婶已经盘了下来。下个月便能开张。”
李晓香一愣,下个月就开张?那么这个月得做些什么准备?
她的娘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除了你和江婶,张氏也打算入了我们的香脂生意。”
“什么?”李晓香呆了,区区一日,她娘亲不仅仅决定盘下店铺,还拉来一个合伙人?
“张氏的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人了,小女儿也和你年岁差不多,无需她再多费心思照料。所以张氏也想给自己找些事做。你们不在的时候,她会看着店铺。另外,张氏的意思是铺子的赁钱就暂不收了,当做她每月入伙的份子。”
李晓香眨了眨眼睛,还在思索王氏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王氏却已经捏了她的脸。
“赶紧想想,这铺子该如何摆置!”
李晓香的心中早就有无数想法,恨不能全部倒出来说与王氏听。采用怎样的营销方式,店铺里要如何摆货架,如何建立客户档案以及vip客户体系,如何发展产品条线等等。
王氏听着完全傻住了。女儿这一套又一套的,难道都是从都城里学来的?果然得到都城里见见世面,否则在这清水乡里,成日为了柴米油盐也就过了一辈子。
“女儿想过了,既然有了铺子,我们就不可能只卖凝脂或者香露,还得卖些别家没有的东西。香脂香膏之类,有恒香斋、明月斋这样的老字号,我们做着也没有意思。娘亲,姑娘们出门搽了胭脂水粉,回到家中要将脸上的妆卸去。所以女儿打算以皂粉配合各种养颜润肤的花草药材,制出洁颜液来。还有用来清洁头发的皂液,能洁净发丝里的污垢,又加以润发的精华,相信都城中的百姓都有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