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她躺在床上时,却睡意全无了。
这宅子静悄悄的。以前在家里,隔着墙李晓香知道爹娘就谁在一旁,她心里没什么好担心害怕的。可这里……
窗外树影随风摇曳,在纸窗上投下阴影,仿佛什么魔物从黑暗中涌出,张牙舞爪。
李晓香背过身闭紧了眼睛。在家里睡觉,还能听见屋外的虫鸣,可这里却安静得让人不安,好似全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活了两辈子,竟然害怕一个人睡觉。
不行,她得找江婶去!
李晓香穿上衣衫,推门起身。
只见月影朦胧,似乎有人撑着灯远远走来。
李晓香有些紧张,她记得这宅子里没几个人。逢顺走了,婆婆年纪大早睡下了,江婶和娘那么累铁定也睡下了,爹和宿宸又在书房。这会儿来的是谁?
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拨开竹枝,身影缓缓由暗处明晰起来。仿佛褪去黑暗束缚般,在月光下显露出最原本的姿态。
眉眼优雅,从容淡然。
“楚……楚公子……你怎么来了?”
楚溪见着李晓香也微微愣了愣,随即道:“既然是楚某请你们来别院住下,你们就是楚某的贵客。这几日银楼事务繁忙,明日溢香小筑开张,楚某怕也是去不了了,所以今日特来看看你们。这么晚了,李姑娘怎么还不睡呢?”
李晓香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此时是夜里,周围又没有旁人,自己身为女子本该避开楚溪。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挪不开脚步。
“我……认枕头,所以睡不着……出来走走……”
“该不会是这宅子太安静了,让姑娘睡不着了?”
楚溪竟然这么轻易就猜透了李晓香的心思,这让她略微窘迫了起来。
离他们不远处,是一套石头做成的八仙桌外加石暾椅。楚溪缓缓走过去,将等放下,拍了拍身旁的石墩,轻声道:“姑娘可是因为明日开张所以心情忐忑?”
“有……有一点吧……”
朦胧之时再看楚溪的面容,更加隐约悱恻,神秘之余,心绪被掠动。
“其实也没什么,做生意吧,很多东西都是水到渠成。一边做着,一边长着见识。”
楚溪谈起自己在楚氏银楼中遇见的一些人和事。他接触到许多做生意的大老板,很多人情世故不一定是要亲身经历,而是要用耳朵去听。
李晓香听着楚溪侃侃而谈,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不过大了三岁的少年并非不谙世事成日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富家子弟。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竭力试图挣脱,但永远都挣脱不了的命运。
“其实比起银楼,我更想跟着陆家的船商去各个不同的地方和国家。然后将新鲜的大夏没有的货物带回来。”
楚溪神采飞扬地描绘起异域的风土民情,他不过是从陆毓那里听来,却描述的绘声绘色,就连李晓香都怀疑他是不是曾经去过。
撑着下巴听他说的李晓香渐渐睁不开眼睛。
楚溪的声音很好听,就似泉水流过竹漏,滴落在磐石上一般。
当楚溪看向李晓香时,她已经趴在桌上上呼呼睡了起来。
楚溪不再说话,借着月光,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晓香。伸出手,缓慢地拨开她额角的碎发,只隐隐看到她的眼角。
楚溪笑了。
这就和他们读中学时候一样。她中午总是一副“我要努力”的模样去了自习室,可惜再抖擞精神也抵抗不了生物钟。吃饱了午饭怎么可能不犯困?
她就这样趴在自习室的桌上,打着小酣,原本顿在桌面上的书也倒了,正好压在头上。
他会替她把书拿开,将窗帘放下,然后在心里念一万遍“傻丫头”。
楚溪小心地将胳膊绕过李晓香的肩膀,将她抱了起来。推开门,把她放在榻上,替她脱下鞋袜,盖上薄被。
临去时,楚溪低头望着李晓香安宁的眉眼,下意识倾□来。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在这里是不合适的。
但他觉得自律和隐忍是件太辛苦的事情。
他的唇最终只是轻轻碰在了李晓香的额头上。
短暂而轻微。
楚溪叹了一口气,出了屋子,将门合上,拎起石桌上的灯,隐入夜色之中。
这时候,竹枝之间的李宿宸缓缓走了出来。
他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宿宸,怎么了?”
“没什么,我来看看晓香睡下了没。”
“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李宿宸: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楚溪:大舅子,半个忙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