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她再度打开瓶口,闭目品闻。
黑胡椒壳没有错……桃金娘也没有错……缬草……
等等,这一丝温热辛辣的气味,与黑胡椒壳一起涌出,却又多了一点点清新的是……
哈……
纳哲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我没想到,你连这个也拿来制香了!”
“哦,不知道你还辨别出了什么来?”
“是生姜。”纳哲的笑容十分灿烂。
姚念与水东来等脸上的颓然更加明显了。再他们看来,李晓香所设下的最后的陷阱也被纳哲戳穿了。
李晓香却仍旧笑意盈盈,“阁下肯定吗?”
“自然肯定。你所用的香料就是黑胡椒壳、桃金娘、缬草以及生姜!”纳哲看着李晓香,目光里是一种自信的笃定。
李晓香面向皇上与皇后,行了个礼道:“请皇上宣判吧。”
皇上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淡然,但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外流。
“这一局,是我们大夏的李赞仪胜了。”
“什么——”卡扎、摩罗地等人瞠目结舌,他们从没有想过纳哲会输给谁。
纳哲更是不顾礼仪站了起来,“这不可能!李赞仪如何胜了我!”
皇上不紧不慢地挥了挥手道:“西殊国的使节不用着急,纳哲有一味香料并没有辨别出来。”
“是什么香料?”纳哲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晓香。
李晓香颔首一笑,缓缓道:“是广藿香。广藿香是少有的定香剂,能够将之前的那四种香料揉和在一起,恰巧广藿香略微辛辣的木制清香又与这四种香料相似,而且越陈越香,仿佛这四种香料首尾相顾之后的余香一般。”
纳哲倒抽一口气,向后踉跄了两步,终于反应过来。其他人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纳哲低头笑了起来,“李赞仪!我认输!你确实棋高一着,只是胜败从来没有定数,下一次,你未必还能赢!”
李晓香浅笑而不答,心里却道:我干嘛下一次还来跟你比!我又没有毛病!
皇上拍手笑道:“纳哲姑娘心胸开阔,不拘泥于一时之胜败!朕也十分之佩服!愿大夏与西殊之邦交,如同今日这般,无成败之定数,修万年之好合!”
感谢皇上的总结陈词!
李晓香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才发觉洛潇正对着自己笑。
“李赞仪,你不觉得你我二人也是百年好合吗?”
“洛老板,让太医给你瞧瞧,你脑子有没有病吧!”
又是一派歌舞升平,酒宴流水而过,李晓香却没有丝毫的食欲。她依旧挂念着皇后娘娘对她的承诺。
酒宴之后,李晓香被夏姑姑带到了储秀宫。皇后娘娘端坐于上,唇上笑意和熙,说话的声音里也透露出一股对李晓香的欣赏和包容之意。
“本宫记得当日答应过你,若你能助大夏赢得此次闻香大会,便答应完成一个你的心愿。”皇后娘娘拂了拂衣袖,笑问,“李赞仪,你的心愿是什么?”
李晓香并没有得胜之后的喜悦,反而更加的淡定从容。御赐的珠宝已经是少有的珍品,而钱财对于李晓香而言不过身外之物。这一次,她向皇后娘娘行礼,身姿如同在宫中待了许久一般,无论是低头还是躬身的角度皆恰到好处。
“娘娘,民女的心愿只得一个。当日楚溪休了民女,只不过担心楚家假银票谋逆案无法洗清,连累李家,但在民女的心中,楚溪永远是民女的夫婿,民女只想做回楚家的儿媳,与自己的夫婿共进退。倘若他日楚家当真满门抄斩罪诛九族,与民女的父母、兄长无关。”
李晓香低着头,仍旧保持着叩拜的姿态,却没有丝毫卑亢之感。
皇后的目光轻颤,随即叹了口气道:“李赞仪,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明知道楚溪休了你就是为了保你的性命,可你却偏要回到楚家,这不是枉费了楚溪的一片心意?”
“娘娘,民女相信楚溪一定有能力证明楚家的清白。他若真如同娘娘所言,对民女有情,哪怕千难万险也一定会活着回到民女的身边。如今楚家风雨飘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又怎能各自飞?民女唯一介怀的不过是自己的决定会连累父母以及兄长而已。请娘娘成全。”
皇后娘娘为难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行入了储秀宫。一旁的宫人们纷纷低□来跪拜行礼,而李晓香本来就是低头跪拜的姿势,根本没有注意到来人。
对方走过李晓香,在皇后的身边坐下,“李晓香,你果然有情有义,不枉楚溪绞尽脑汁只为保你周全。当初,皇后答应你的要求是说不违国法道义,对吗?”
李晓香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来,一时之间慌了神。
“回……皇上,皇后娘娘确实是这么说的。”
“所以朕和皇后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啊?”李晓香诧异地抬起头来。
皇上微微一笑道:“李晓香,当日米丞相携楚溪的亲笔请愿书前来向朕求情。楚氏银楼的先祖乃是大夏的开国功臣,因无意入朝为官,执意从商,高祖皇帝感念其恩义,曾答应子孙后辈一定会善待楚家。而他向朕求的是什么,你想必十分清楚。朕若再答应了你的请求,便是对楚家失信,有违道义。”
李晓香抿了抿唇。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傻,以前看电视剧里那些什么贞洁烈妇,未婚夫就是死了也要抱着灵位成亲什么的太过迂腐可笑,若是投湖自尽之类的就更加荒唐。人生那么长,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好好活着呢?
可等到了她的头上,她终于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要的不是万人传颂的声名,她只想承受他所承受的一切。
“李晓香,你起身吧。朕虽然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却像你一样对楚家深信不疑。朕与大理寺、都察院以及刑部商议了许久,倘若局势当真不可挽回,至少也要替楚家保住一丝血脉。楚家到了楚溪这里,已是一脉单传,若想要保住楚溪的性命,除了证明楚家的清白之外,还有另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将功折罪。银楼的银票乃国之钱银流通之本。楚氏银楼的银票原本是世上最难仿制的雕版。如若连楚氏银楼的雕版都能被仿制,那么其他银楼甚至于皇票的信用都岌岌可危。楚家若能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杜绝假银票,便是有功与朝廷大利于天下。楚氏银楼也许保不住,三司还可以引用旧例,保住楚家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