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宋玉琴很不高兴。
“就您说的那个小丫头片子,整个一精神病,就没见过象这么闹的人。你把她招进家门,就不怕天天闹得你睡不着觉?”刘卫国说完,看了看一脸惊愕的宋玉琴,忍不住又“嘿嘿”笑了起来。
中越边境故道......
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吐着红信,从金玄和的脖子上慢慢爬了过去。四周寂静无声。他身后的陈东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条蛇,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不是有命令,他也许会一跃而起,远远逃离开这个鬼地方。
从望远镜中,陈沂生反复看了看爬满野草的故道,以及故道两旁的浓密蒿草。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破绽。
“排长!”身边的邵海山捅捅他,小声说道:“连我都找不出他们在哪里,估计越南人也发现不了。”
“不!他们能发现。”陈沂生摇摇头。
“怎么会?”邵海山不信。
“我忽略了一件事情,好在越南鬼子已经绕路离开了,要不然咱们可就有了麻烦。”
“你说什么?我们等了一上午,越南鬼子却不走这条路?”
“没错!”陈沂生放下望远镜。想想道:“越南人抢了牲口和粮食,没理由不找条近道迅速撤回去,要不然,咱们追击地队伍就会把他们在境内结果掉!”
“那我们不是白等了?”
“没白等!至少我发现了咱们隐藏上的问题。”
“我还是没明白!”邵海山摇摇头。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陈沂生指着道路两侧的树林,“只要细心你就会发现:咱们来的时候,树上有许多猴子,可是现在一只也没有,换了是我,我也会疑心。”
“噢!”邵海山明白了,“那怎么办?劳师动众就这么回去?”
“回去?”陈沂生上下看了看邵海山,“我什么时候说回去了?”
“那你想......”
“今天早晨经过那些被越男畜牲祸害过的村子,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恨不得把这些越南畜牲零刀碎刮!”邵海山敲着红土地咬牙切齿地说。
“这就是了!”陈沂生拍拍他,“咱现在没必要再给战士们上什么政治课,这就是最好的政治课。现在,我敢说这里没一个怕死的。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出气。”
“你要干什么?”邵海山一见到陈沂生脸上那种及其狡猾的笑容,心里就发毛。
“你先别问干什么?你就回答现在咱这30号人里,谁说得算?”
“当然是排长你了!”
“那好!”陈沂生收起笑容,“从现在起,每个人都听我的命令,跟我走!”
“上哪儿?”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磨磨唧唧的,发信号,先把人先给我集合了!”
几声蝈蝈叫......
突然,从树上,草丛中,泥土中一阵蛹动,片刻间,披着各种伪装的士兵迅速在陈沂生面前排队站好。
“越南鬼子没来很失望吧!”陈沂生瞧瞧战士们,不用他多说,那种及其失落的表情都在脸上写着呢。“我知道你们都想给那些被越南鬼子祸害的乡亲报仇,可是越南人不来咋办?难道咱们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难道见了那些被抢了牛,打瘸了腿,奸杀了闺女的老乡,咱们就说:‘不是不想给你们报仇,而是咱们根本就没见到越南龟儿子?’”
“排长!我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金玄和想着那位守在女儿尸体边哭得昏天黑地的大娘,眼圈就红了。
“说得好!”陈沂生一指金玄和道:“这才是爷们儿,要是连这口气都咽了,那就连老娘们都不如了。”
听着陈沂生不断地胡言乱语,邵海山心里翻着个:“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瞧他的架势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莫非......天哪!他不会是想......”想到这个他最不愿意想到的问题,冷汗立刻就顺着后背淌了下来。定定神,仔细听了听陈沂生的讲话:“......这越南孙子太他妈不是物了,竟干这些生儿子不带把儿的事。有本事你就光明正大地和老子干一仗啊!可他不,偏要当缩头王八......”邵海山听着这些话,急得恨不能上前给他几脚,暗道:“陈沂生你个王八蛋,不说点正事,在这骂大街有什么用?你***要急死老子?”
陈沂生可不知道邵海山在他背后急得都快“下黑脚”了,不紧不慢,骂完了越南鬼子。最后撇撇嘴,道:“我陈沂生现在要带你们去报仇,你们去还是不去?”
这话一出口,先不用说别人如何大眼瞪小眼。单说邵海山,把眼睛一闭,暗暗叫苦:“妈的!怎么怕什么他就想干什么啊?他还真敢想!”
“去还是不去?”陈沂生火了,两眼一瞪。
“去!谁不去谁他妈是孬种!”众人没意见,反而在脸上都露出了异常的兴奋。
“老邵你有什么意见吗?”陈沂生盯着邵海山,露出一幅要吃人的狰狞面孔。
“我还能有什么意见?”邵海山一阵苦笑,“不过,您想没想过,咱们这可是没经过上级批准的私自行动,这后果会怎么样?再说,我们去找越南特工队,可这伙儿越南孙子现在在什么位置——这都不知道啊!只是这一点,咱们现在就没办法!”
陈沂生皱起眉,偷偷看看其他兵......果然,邵海山这一瓢冷水泼得是真见效果: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全没了,各个都像霜打地茄子。
“怕什么?”陈沂生急了,话既然说出了口,管它对错,只要不做,那么从这以后,他陈沂生说话再也甭想有人听了。因此,他果断地挥挥手道:“既然要打仗,就别管那么多条条框框。是对是错,打胜了就是对地。我这个排长都不怕背黑锅,你们怕什么?上面追查我陈沂生一个人顶着,决不连累你们大家。”
“得!你简直就是牛气冲天。”邵海山也没辙了,不过,他仍然不死心,追问一句:“排长!就算我们和你去找这伙王八蛋,可是你打算怎么去找?”
“还怎么找?这不明摆着,”陈沂生瞪了一眼这个总和他唱反调的家伙,问道:“他们的番号你总该知道吧?”
“不就是溪山团吗?”
“那就行了!”陈沂生笑笑,“越南特工咱们找不到,可他溪山团的团部咱们总能找到吧?”
“你你!......”邵海山被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人吓得已经快摸不着脉了,瞪了他好半天,才恢复了神态,静了静心慢慢地问一句:“你想带着三十几号人去越南打溪山团?我没听错吧?”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陈沂生点点头,一脸赞许。
“你考虑好啦?”邵海山勉强定了定心神。
“是!”
“那好!听你的,咱就走吧!”邵海山出人意料地投了回赞成票。
“咦!你怎么不反对了?”陈沂生还挺纳闷。
“我反对什么?”邵海山苦笑了一声,“我反对有用吗?”说罢,他乖乖站到排头,最后只强调一句:“老陈!我们这三十几条光棍可就全交给了你,但愿别让我们失望!”说完,他什么也不说了。事实上,他始终认为这个陈沂生简直就是胡来:在不知道敌人兵力配置,不了解地形及缺乏补给等条件下,做出了这么大胆的决定。要是不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老天爷想用馅饼砸死他们。
“出发!”陈沂生掏出军用地图命令。
三十几个人无声地在路面上散开了......边走,陈沂生还边交待: “记住了!咱么这次不是去学习雷锋。进到越南后,就当回自己家一样,都别客气,能不给越南人留的尽量别给他们留。目的只有一个:让越南人围着咱们转起来。不过有一样:你想干什么都行,就是别调戏人家越南女娃子,免得二十年后人家越南小后生上咱中国来找爹——那可就麻烦了!”
众人哈哈大笑。
“我这是说笑了,不过话说回来:是真有那样的事儿,就是这仗打胜了,传出去也不好听,回来也没个解释!而且......”他扫了一眼战士“我立刻就枪毙你!”
邵海山心想:“你回来也不用解释,象你这么胆大妄为,直接枪毙就是了。”
多年后,当陈沂生回忆起当天的这个决定时,仍然对他当天这种不加考虑地,随意性地作出决定汗流不止。是啊!当时他并没有深思熟虑过,也没有考虑可能和将要面临的问题,更没有想到在战场上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只是这么头脑一热就作出了决定。他只记住老邢教给他的:带兵要言出必行,恩威并重。可是他偏偏没记住那最为关键性的一句话:要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
阮庭光这几日的心情特别好,不仅仅是因为特工队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而且,他那孀居的准儿媳妇生了个孙子——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名字还未取。为了这孩子的名字,阮庭光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又征求了一些老同志的建议。最后,还是没定下来。由于嫌吵闹,加上武水仙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征求了阮庭光的同意后,武水仙和孩子一同搬回了老家——武文元村。
自从升了一级以后,阮庭光和丛文绍就离开了小镇的驻地,迁到高平市内居住。战后的高平满目疮痍。半年之前的那场战争,摧毁了高平二层以上的所有建筑,遍地的茅草屋和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越南难民,使得这座城市看上去到很象是一座比较大的村庄。而这座村庄里,6万的居民中却驻扎了将近一万的军队。越军高平军区第一师及第二师的师部及其下属警卫部队都在这里。
丛文绍就是第二师的师长。他和阮庭光那种比较乐观的情绪不一样,急躁和紧张是他现在最生动地写照。别看特工队连连得手,可是丛文绍却怎么也乐观不起来。他很清楚中国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指不定哪一天,哪个时辰,炮弹又会均匀地落在越南人头上。所以,他每天都向边境派出侦查部队,一有风吹草动,就迅速集结。
但是中国人并没有按着他的思维走,也没什么大的动静,这让丛文绍很是迷惑。精疲力尽的他往往一看地图就要看上半天。并且将自己推算的结果在沙盘上反复演示。无论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参谋人员24小时待命。他这么无休止工作的结果就是——使得他身边每一个人都疲惫不堪,精神即将处于崩溃的边缘。
但是丛文绍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越是到这个时候精神越要集中,说不定中国人早就等待着这一时机。“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要看看谁更有耐力!”丛文绍鼓励自己,“胜利往往是属于意志坚强的人!”他把这句话写在横幅上,挂在门框、墙上、办公桌、床头上......凡是他能看到的地方,他都没有忽略。
中国的大部队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集结的迹象。手下的参谋纷纷劝说丛文绍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可是丛文绍非但听不进去,反而拔出手枪在桌子上一摔,叫道:“再有动摇我军心者,杀无赦!”
也不知道上天究竟是想继续折磨丛文绍还是想挽救他,几天后陈沂生的出现却使快要到精神病院去指挥军队的丛文绍终于脱离了苦海。就在侦查人员向他报告说发现了一只中国小股部队出现在高平附近时,丛文绍仰天大笑,指着沙盘对手下参谋道:“看到没有?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不出我所料啊!”望着一脸惊愕的部下,他得意地说:“这一定又是中国鬼子老一套的作风——迂回穿插。”有部下想提醒他这只不过是一支规模不大,误入越南境内的小股部队,可是看到丛文绍握着枪及其自信的样子,就又把提到嗓子眼的话儿咽了回去。
陈沂生登上了绵河的南岸,回头看看河那边的祖国,心里却是一阵地失落。
“排长!你想什么呢?”周小米问道。
“没什么!”陈沂生回过头来看看全排的三十六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对了!你们谁懂越南话?”陈沂生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排长!不会吧!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才想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陈东气得差点没哭了。“这有啥奇怪的?”陈沂生狡辩起来脸都不红,“咱不是临时决定的吗!”
看着这位喜欢临时决定的上司,众人的心理更没底了。说句实话,还没过河的时候,大家就应经后悔了。现在,那就更不用说了。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位头脑爱发热,喜欢由着自己性子来的领导手里。目前,大家唯一的心情就是很后悔自己那一时地冲动,而且,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瞄向北岸。
“不好!人心要散!”陈沂生暗暗着急。脑袋里飞快旋转想着对策。也真难为他了——虽说和老邢学了那么点皮毛,但是光有理论却没有经验,特别是战场上的实际指挥经验。打仗不象是下棋,不行了可以悔一步。可是陈沂生连悔一步的机会都没有了。既然越过了国境却又无功而返,那就不是单单一个私自行动的罪名可以解决问题的了。
“都熊了?”陈沂生瞪瞪眼睛,“还是不是爷们了?”看看没有什么反应,陈沂生把心一横,咬牙切齿地道:“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就是想回去也来不及了。我是没说地,就是一个枪毙。可是你们,至少也得背个处分。提干就别想了,没准还得判个几年,外加一个遣送原籍——就是说你原来是修理地球的现在仍然照旧!”
那些农村来的兵心里直哆嗦,暗骂:“妈个x的,跟着你这么个排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没好事不说,还跟着你吃瓜落儿。”一时间,有在心里暗自埋怨自己命不好的,也有暗骂陈沂生祖宗十八代的。基本上都忘记了出发前那种要为老乡报仇的凌云壮志。
陈沂生可不管他们想什么,自己说自己的:“现在,唯一翻身的机会就是我们必须把越南的什么溪山团打熊了,要让他们今后一提起咱们就尿裤子这才行。别忘了,富贵险中求,只要咱们拼着命把越南的什么团长师长的脑袋往咱们团长那儿一放,什么他妈处分枪毙那就一笔勾销,不但勾销,你们人人都能立功!记住了:刀快不杀有功之臣!”
陈沂生把从老贺那里学来的**鼓舞士气的办法用到人民解放军身上了,就差没讲什么“要女人有女人要票子有票子了”。你还别说,还真有点用。尽管大家听了他这番讲话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可是细想一下,也挺符合逻辑。顿时,绝大多数人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不过,邵海山的心里可是一直在嘀咕:听这陈沂生这口气怎么好象是和国民党穿了一条裤子?这上面的政审是怎么进行的?不行!回去得向上级反映反映。
“还有没有想回去的?”陈沂生撇撇嘴。其实都到这份上了,还有哪个敢回去?你前脚刚一走,没准陈沂生后脚就开枪——这一点就连陈沂生都在琢磨。
没有想走的了。
和陈沂生不同的是,这里面还有一位头脑比较冷静的人物——邵海山。尽管邵海山是被陈沂生强迫着绑到了战车上。既然是同处一辆战车,邵海山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先求同存异。“我得时时给这小子提提醒,不然就真出大事了!”他倒没象陈沂生那样对胜利充满了乐观,而是只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希望这个极具左倾冒险主义倾向的战斗任务能够平平安安,无风无浪地闯过去。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他就不停地挖空心思想着陈沂生在行动部署上还有什么遗漏没有......
“你们谁懂越南话?”陈沂生又问了一句。
“报告排长!我会越南话!”一个白脸的战士站出来。
“你?”陈沂生打量他一下。
“是的排长!我祖父是越南华侨。”
“那好!你叫什么名字?”
“杨雪龙!排长!”
“郑宝财!”
“到!”
“你带一个人保护好杨雪龙,要是他有什么闪失,我就拿你陪葬!”
“明白!”
又仔细看了看每一位战士,陈沂生果断地命令:“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