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你一宿都没睡啊?”陈静从上铺探着脑袋,看着眼圈发黑的赵静,很是心疼。赵静叹口气,摇了摇头,把身子转过去。陈静边穿袜子边道:“真没看出来,你整天嘻嘻哈哈的,居然还有心事。能不能说出来让我听听?看看是哪家的小张生遇见了咱们的崔莺莺!”
“你瞎说什么?”赵静敲敲床板,“我这是累的,是累得睡不好觉,明白了吗?”
“真的是累的吗?”陈静摇摇头,“前天十公里,你回来倒头就睡。可昨天是打靶呀!你不至于打靶也能累得失眠吧?”
赵静默然不语。
“哎!你怎么啦?还不快穿衣服?当心迟到!”陈静披上外衣,小心翼翼地从上铺爬下来。“哎哎!你想什么哪?”
赵静捂着脸,破天荒地“安静”。
“咦!怎么象变了个人似的?”陈静疑惑地将赵静从头至脚打量了一番。忽然,她发现赵静的身底下有一封信。趁赵静不注意,一把抽出,打开一看:居然是哥哥给自己的信。
“喂!”陈静又好气又好笑,挨着赵静坐下来,开起了玩笑:“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在你这儿。嗯!看上我哥哥啦?没关系,我去给你撮合。嗯!我哥哥身材高大,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要不......”
“你胡扯什么?”赵静彻底恼了。抓起枕头就打她。
“好啦!好啦!”陈静边躲便告饶,“别打了,我不说还不行吗?”脸上闪着古怪的笑容。
“你还笑!”赵静见状又抡起了枕头。
“好,好,好!我不笑还不行吗?”陈静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咱说正事,你到底怎么啦?”
赵静垂头不语。
“我知道了!”陈静挠挠赵静的腋窝,“你一定是动了春心了!”
赵静躲了躲,即不笑也不反抗,还是不言语。
“算啦!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要出操了,你赶快收拾收拾!”说罢,她弯腰套上鞋子。
“喂!”赵静很严肃地低喊了一声,伸出双手缕缕头发,深呼一口气说道:“你说......你哥哥上了前线......”
“是啊!”陈静很奇怪,难道赵静就是为了这个失眠的吗?
“噢!”赵静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她突然很失落地自言自语道:“那他也一定就是了.....”
“是什么?”
“......”赵静看了看窗外的晨曦,苦笑着摇摇头,伸手从床下摸出两根橡皮条。一左一右,将两把小刷子轻轻扎上。
“老陈!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邵海山伏在陈沂生的后背,看着满头大汗的陈沂生,很是心疼。
“少废话!”陈沂生喘着粗气,厉声制止了他,“只要我陈沂生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委屈了兄弟!”
“那让别人背吧!你都两宿没睡了!”
“他们不也是没怎么睡吗?弟兄们都很累,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能让他们节省点体力就不要让他们再辛苦了!”
“老陈!”邵海山心里一阵地温热。
“你好好睡一觉,穿过这片林子就到高坪了,我怕到时候你没得睡!”
“老陈!你为什么总把同志们叫成弟兄?好象是国民党似的!”
“叫弟兄不好吗?我觉得蛮亲切的。”
“......好是好,可要是叫上面听见了,还以为你是军统!”
“我不管什么统不统的。反正进了二排,他就是俺兄弟。俺不能不照顾兄弟!”陈沂生把邵海山用力向上托了托。咬牙忍了忍突如其来的恶心和晕眩。
“老陈!你没事吧?”邵海山再也无法安心地趴在陈沂生的背上了,挣扎着欲下来。
“别动!”陈沂生低喝了一声,“你给我老实点。”喘了口粗气,他语气极其坚定地道:“只要我老陈还有一口活气,就不会丢下自己的兄弟!”
邵海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急剧地打着转......
“排长!你快看!”一个战士拨开树枝,向山下指去。望着山下公路上刚刚过去的一队军车和喊着口号的民兵,陈沂生倒吸了口凉气。
“老陈!越南人已经有了准备。看来,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打不打溪山团的问题,而是我们怎么脱身。”在两名战士的掺扶下,邵海山从陈沂生的背上慢慢爬下,左腿点着地,在一颗大树的树根上坐了下来。
“老邵!你看看这阵势,好像还没布置完整。嗯!还有空隙可钻。”陈沂生贴在望远镜上,仔细观察了一番,“咦!停了一辆车。嗯!还下来几个娘们。”
“噢?”邵海山皱皱眉,低头沉思了一下,语气极为坚定地说道:“那就要快,我估计他们把高坪布置妥当后,就会搜山。”
“嗯!老邵,还是你脑子好使,没准越南臭虫就是这么打算的。”陈沂生嘿嘿一笑,又道:“不过他们没机会了,他们不是喜欢搞紧急行动吗?嘿嘿!我就叫他们好好紧张紧张。金玄和!”
“到!”
“你带领五班,瞅准空当,把下面那几个神气八啦的越南娘们给我干掉!”
“是!”
“哎!你等等!”陈沂生挥挥手,把金玄和叫过来,指了指那几个越南女兵旁边的军车道:“杀人归杀人,可不许毁了车,明白没有?”
“是!”
“去吧!瞅准机会给我往死了揍!咦!你笑什么?”
“排长!你这几句话挺像东北胡子!”
“少他妈扯蛋!快去干活!”
“是!”
陈沂生发布玩命令,优哉优哉靠在邵海山身边,从他的兜里摸出颗烟。
“老陈!战场上不许抽烟,你他妈不知道哇?”
“什么鸟战场!几个娘们也值得我这么紧张?你等着!要是我这颗烟抽完,他们还没搞定的话,就都给我回家抱孩子去。”
邵海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苦笑着摇摇头,挥手叫过周小米道:“你用衣服给他当着点,妈的,全排就他特殊!”
陈沂生刚吸了几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扔掉手中的烟,爬到树丛边缘举起望远镜向山下望去......“娘的!真让我给想着了,果然还有暗哨!”
“什么暗哨?”邵海山一听就急了,迅速爬过来从陈沂生手中抢过望远镜。
“给我拿杆步枪来!”老陈把手伸向背后。一名战士摘下5.6式半自动递给他。陈沂生打开枪膛一看:还有6发子弹,心里暗道:娘的,子弹快用光了,这可麻烦。
“老陈!这有四百多米的距离,你有把握吗?”邵海山知道这个距离对一个射手的难度,换了是他,他想都不敢想。
“你就看好吧!”陈沂生推上子弹,将左眼闭上,向山下公路哨卡旁一棵大树上的机枪手瞄去......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站住!”一个带着袖标的女兵挥动着帽子。金玄和理都没理,也根本没法去搭理,边走边轻轻将冲锋枪的保险打开。
“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那个女兵一摆手,身后的六个女兵纷纷举起了冲锋枪。金玄和掏出越南军官证摇了摇。越南女兵松口气,望着越走越近的五班战士,她埋怨道:“你们怎么不拉开点距离,不怕中国鬼子一颗手榴弹解决你们?”正说着,突然看见金玄和打开了保险的冲锋枪......
“咻!”“噗!”
这个女兵就觉得头顶上的枝叶一阵晃动,在她一愣神儿的时候,一挺机枪重重砸在了她的头上,伴着剧痛和晕眩的一瞬间,她听见了从远处的山谷中隐隐传来的枪声......
“嗒嗒嗒......”五班的战士迅速开枪卧倒,把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女兵,打得血肉模糊,血雨飞溅。一个女兵摇晃着身体,枪口向天空喷出了几颗子弹后,拖着“哗哗”流淌的血水,一头栽倒在地......
“还愣着干甚么?快捡子弹撤离!”陈沂生疾步冲上来,照着金玄和的屁股就是一脚。
“排长!”金玄和指着被机枪砸倒的女兵。
“鬼叫什么?女人有什么好看的?”陈沂生扭头一看,只见这个被战士们包围着的女人,擦了擦脸颊上的鲜血,向周围的战士们笑了笑,慢慢伸手解开了军装......
“妈的!这肉可真白......”周小米使劲咽了咽口水,那眼睛直直地盯在女人的胸脯子上......
邵海山吓得把眼睛一闭,赶紧把身子扭过去。
“妈的!这女人要是做了老婆......”周小米偷着瞄了瞄这些背过身子的战友,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叭!”
胡思乱想中的周小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吓了一跳。抹了抹脸上热乎乎,喷了一脸的鲜血,和大家一样,傻呆呆地看着脑浆崩裂、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女人。陈沂生冷漠地吹着枪口上的白烟,一脚将女人的尸体踢开,指着女人拉在手榴弹引信上的左手,大声喊道:“你们这群笨蛋!啊?我是怎么告诉你们的?不管男女,一律开枪。你们是不是拿我的话当放屁?是不是?”他气得脸色紫红,跳脚大骂。
“老陈!”陈东尴尬地笑了笑,“这些战士还年轻,没见过这阵势,这个,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还有下次?”陈沂生一听,火更大了,他咆哮道:“再有下次,你们一个个都得被人家娘们炸成猪食!妈个x的,象你们这么笨的兵,简直打着灯笼都难找!”他一指金玄和陈东,“你们当班长的都给老子听着:不管是男女,只要他出现在战场上就都给老子干掉!什么狗屁纪律,保住自己的小命打赢了仗才是最好的纪律!听清楚没有?”
“是!清楚!”陈东一个立正。
“金玄和!你听清楚没有?”
“是!清楚!”
“陈东,郑宝财!你们清......宝财!......宝财......”陈沂生缓缓放下了高举的拳头,低下头,嘴唇哆嗦了一下,火气一下子全没了。看着被他撸成茄子皮色的部下,他咧开了大嘴,痛苦地笑了一笑......
“那个!同志们!”邵海山干咳了一声,“时间紧迫,就不多说了。不过陈排长的话你们要辩证地去看。那个......那个最后一句,嗯!只局限在越南,在越南......那个回了国,就算了,就算了......最好忘掉它......对!忘掉它,就当它从来也没出现过。是不是?”
“嘿嘿!......”大家一阵地干笑。
“都别笑了!”陈沂生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了扫众人,大声命令道:“上车出发!”
解放汽车在越南崎岖不平的土质公路上剧烈地颠簸。陈沂生坐在帆布盖着的箱子上,替捂着伤口,不断龇牙咧嘴的邵海山擦着头上的细汗。
“告诉白晓光,让他开慢点!”陈沂生低声对周小米说道。
“老陈!”望了望路上络绎不绝的越南巡逻队,邵海山压低嗓音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对战士们说那种话?你不怕上面收拾你?”
“嘁!”陈沂生满不在乎,“怕啥?这上面又不是没收拾过我老陈。再说了,你讲的那是军纪,和我说的是两回事。这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没说的,好得很,咱必需遵守。可是你再想一想:咱这是在越南,你没事抱捆柴禾给人家越南老太太送去,再对人家说:‘大娘!俺是解放军,俺们是来解救你们这些穷苦大众地......’谁信哪?你糊弄鬼哪?只有那些不懂打仗的书呆子,才能傻乎乎地办出这种上厕所不带手纸的事。俺老陈可不冒那傻气!”
“老陈!”邵海山被他给气乐了,忍着剧痛笑了几声道:“你他妈歪理真多。不过,有些事儿自己心里明白就行,干嘛非要说出来?你得学会保护自己,不要一张嘴就得罪人!”
“嘿嘿!”陈沂生也笑了,他拍着邵海山的后背促狭道:“反正你就记住我一句话:打仗嘛!打得就是谁高明。军队有军队的纪律,当兵的有当兵的打法,那根本就是两码事儿!”
说话间,汽车进了高坪。这一路上过了不少哨卡,令老陈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上前盘查他们,而且还纷纷主动放行。更有甚者,站岗的士兵居然手握钢枪,持及其标准的持枪礼。
“娘的?越南鬼子玩什么花样?不知道老子是来收拾你们的么?”看着街边浑身脏兮兮,却又是及其严肃刚毅的越南士兵,老陈满脑子都是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