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出来的?是谁把你放出来的?护士!护士!”这医生指着老头大喊起来,“你们都干什么去了?怎么把病人给我放出来啦?”气得他敲桌子大喊。
“病人?”众人都吓了一跳,两个人看着老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可不可以把他送回去?”老头苦笑着,指了指医生,“他才是病人。”
“甚么?”老陈看了看脸色煞白双眼发直的邵海山,就觉得脑仁一阵疼似一阵,“你,你......你们到底谁是病人?”看着这两个表面上都很正常的人,陈沂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是这里的院长,也是这里唯一的医生。”老头边说边摇着头,指着面前的医生道:“他喜欢偷穿白大褂给人家看病,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医生。”说着,从兜里掏出了证件给杨雪龙看了看。
“不错!他是医生!”杨雪龙看完,一脸惊悸地瞧了瞧邵海山的大腿,想说什么,可又咽了回去。
陈沂生气得上去就给了这“医生”两记耳光,打得他口鼻穿血,抱头痛哭。
“你干什么?你怎么能打病人?”老头一个箭步冲上去互住了“医生”,脸色都气青了,大声抗议道:“我抗议!你们违反了国际法——你们不能在医院打打杀杀!”
看着这个嘴巴都要气歪了的老头,老陈火大了,瞪着牛眼照金玄和的屁股就是一脚,口中还骂道:“妈个x的,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绑了!你***,要是老邵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第一个嘣的就是你!”
金玄和揉着屁股,心里这个憋屈,,不容分说,亲自上前将老头按倒在地,给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看看还在一旁发愣的几个战士,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发泄在这几个倒霉蛋身上了:“妈个x的,王治国,刘树斌,肖战强!你们还卖什么呆?还不给我把那个疯子也绑了?”
“啊!是!”几个人省过了神,一齐动手,干净利落就将这个哭哭啼啼的“医生”绑成了象被宰的猪。
“刘光,于强!你们还在那边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帮忙把这两个疯子送进号子里去?”他看着门口那两个东瞅瞅西看看的卫兵,火气更大。毕竟这么大的人被顶头上司当众踢了一脚,这在男人看来是最无法忍受的事!
“老邵!你到底有没有事?”陈沂生眼泪都要下来了。邵海山看看这条麻药药力还未过去的腿,自己也是一阵心急,情急之下,破口大骂:“妈了个x的!我他妈怎么就这么背!”
“我的好政委!求求你了,这命令到底什么时候能下?”徐军在电话中向高树青大声嚷道,“再不下命令越南人就要把地雷全都布置完了!”
“你叫什么?”高树青在电话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滚一边去,叫吴团长听电话!”
徐军哭丧着脸,把电话递给了吴晨东。
“是老高吗?对!我是吴晨东,我说老伙计,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兵?......什么?我听错了?是震慑而不是出兵?......我说,你能不能再和师长商量商量!......商量也没用?容易引起国际舆论......妈个x的,咱们是军人,怕个什么鸟谴责?......哎哎!我说,你能不能向军长反映反映,就说把部队摆在边境上没用,人家越南鬼子根本就不尿你......什么?你说过了?那,那军长是怎么说的?......什么?军长也没办法!......好好!我知道了,行行!我会和下面的干部战士解释的。”说完,吴晨东摇晃着脑袋撂下电话。
“团长!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行不行!”徐军含着眼泪就要给吴晨东磕头。
“你这是干什么?还象个领导吗?你们营长和教导员还没出院,你现在可是一营的主心骨呀!”吴晨东拽了拽,却没拽动。
“团长!我求求你,就让我带一营打出去吧!那边可有咱们的兄弟啊!这雷场一布上,他们可就回不来啦!”徐军情急之下,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号啕大哭。
“老徐!”吴晨东仰天长叹一声,用力摇了摇徐军的肩膀,“老吴,我比你更难受哇!可是我不能下这个命令,也没有下这个命令的权利!你们都是军人,要服从命令!”
“团长!我们求求你了!就让我们去救救自己的兄弟吧!”没有人命令,侦查连八十多条汉子齐刷刷一齐跪在了吴晨东的面前。吴晨东吓得一闪身,向后退了几步叫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团长!”李明含着眼泪说道:“我们不是胁迫首长,可是要让我们眼看着自己的兄弟活生生死在自己的面前,我办不到!侦查连这些战士没人能办得到!你就发发慈悲,下命令吧!”说完,也不待吴晨东说话,头就在地上磕得“嘭嘭”响。
“团长!......”几百号人全都跪下了......
“团长!我们这些当兵的不跪天不跪地,可是我们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快下命令吧!”徐军跪走几步,一把抓住吴晨东的衣襟,鼻涕眼泪一齐流:“我不要什么功劳,要杀要剐我一个人背还不行吗?”
“唉!”吴晨东仰天长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酸,眼泪一滴一滴溅在了徐军的帽子上.......“老徐!你......你不要再逼我了,我......我真的不如陈沂生啊!”
边境上哭成了一片,严阵以待的越军全愣了。中国人到底用的是什么战术,他们也搞不懂了,各层指挥员只好抓起电话层层请示......
“报告师长!军区司令部来电!”
“念!”吴文欢头也不抬,冷冷说道。
“是!”黄参谋打开文件夹读道:“据可靠情报:中**队第x第y两个师已于日前集结于法门山一带边境地段,随时可能对我高坪和量山发动攻击。望你部迅速进入一级战备,随时作好击退来犯之敌的一切准备!司令xxx......”他翻开下一页“啊!还有一封,念不念?”
“念!”
“鉴于高、量边境形式严峻,速调你部130团、131团及溪山团一部增援法门山140,142及144阵地,不得有误。参谋长xxx......”
“知道了!”吴文欢丢下铅笔,站在地图前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道:“黄参谋!”
“道!”
“你记一下:命令,131团二营三营立刻启程,务必要在明日6点钟以前进入144阵地。命令,130团移交防区给溪山团二营之后,立刻启程,务必要在明日八时进入142阵地。命令,溪山团一,三营务必于明日八时进入140阵地。溪三团二营,131团一营作为总预备队负责高坪地区防务。不得有误!”
黄参谋合上了文件夹,看着吴文欢半天没敢说一句话。
“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想让我亲自送你不成?”吴文欢对这个看上去有点傻呆呆的黄参谋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师长!这个......那个......”
“甚么这个那个,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吴文欢对这个参谋已经失望到了极点。
“师长!”黄参谋把头低下了,“这个......131,130团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出发了,至于溪山团......”
“甚么?出发了!是谁给他们下的命令?他们请示过谁?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长?”吴文欢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脚就踹翻了桌子。吓得黄参谋把脖子一缩,身体象通了高压电似的,剧烈地颤抖。
“你这个参谋是干什么吃的?嗯?为什么不早向我报告?你们是不是都嫌脑袋长得太多了?是不是?”吴文欢已经进入了疯狂状态,他不断地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就连大腿被桌腿的碎玻璃划破也没有感觉出来。
“师......师长!我......我......”黄参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害怕这位新上任的师长,而没敢把这消息及时告诉他吧?事实上,他也是在二十分钟以前,从几个团部发来的电报中才得知这一消息的。不过,这几位团长的消息掐得很准,他们的电报刚到,军区的作战命令也随即送到了。
“我毙了他们!”吴文欢在一阵声嘶力竭的大喊中结束了这次疯狂。象装满了碎石的皮口袋,“咣当”一声摔坐到了椅子上......
“难道他们以为我真就不敢枪毙他们?”看了看自己的肩章,心里一阵愁苦:“为什么我只是个上校?为什么一个溪山团的团长也是上校?老首长,你叫我一个上校如何去管理另一位上校?”抱着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半晌,他突然一抬头喊道:“黄参谋!”
“到!”
“给我备车去溪山团团部!”
“是!”黄参谋敬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吴文欢站起身,抹了抹湿漉漉的头发,咬着牙狠狠说道:“我倒要看看溪山团要搞什么名堂?”
“排长,你快去睡一睡吧!这里还有我呢!”陈东看着陈沂生那满眼的血丝,再也躺不住了。
“岗哨都安排好了?”陈沂生问道。
“放心吧!两个小时一换岗,明哨暗哨都安排好了!”
“嗯!干得不错!”陈沂生看着那些睡在病号床上的士兵,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疼。忽然,他转身问道:“你怎么不去睡一觉?”
“我?”陈东笑了,“早就睡过了,刚一进来我就找地方睡去了。”
“嗯!看来二排的兵都挺机灵的。”陈沂生点点头。说话间,他走到走廊的尽头,向一间病号房望去,只见满满一屋子的病人一声不吭地杵在那儿。
“喝!挺讲纪律的嘛!”陈沂生哑然失笑。
“请你注意自己的分寸,你没有权力嘲笑他们!”身后传来不满不屑的声音。陈沂生转身一瞧:另一间病号房里还关着这个医院唯一的医生兼院长。
“他们虽然是病人,但是还轮不到你来耻笑他们!”老头从口袋中掏出折了一条腿的花镜,哈了口气,用袖子擦擦,把代替眼镜腿的绳子套在了耳朵上。
陈沂生没生气,想了想道:“你是我见到的越南人中,最奇怪的人。”
老头没理他,看着他身后说道:“你们的士兵在休息的时候,能不能让我这些病人和护士们也休息休息?你们的军队不总说自己是什么仁义之师威武之师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他们休息啦?”老陈摊摊手,“可是他们听我的吗?”
老头摇摇头,不说什么了。
“对了!你为什么不象其他的越南人一样——见了我们就要打要杀?”
“我为什么要打要杀?”老头看看他,“我和你们无怨又无仇!”瞧瞧陈沂生那一脸不解的样子,又道:“其实我不是越南人,我是高棉人!”
“啥是高棉人?和越南人有什么不同吗?”陈沂生糊涂了。
老头彻底没话说了,他知道自己和这个异国的军官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陈对他还挺感兴趣。
“柬埔寨你知道吗?”
“知道!越南鬼子现在不是还在那修炮楼吗?”
“你知道就好,高棉人就属于柬埔寨人!”老人边倒杯水便说。
“噢!你说你是柬埔寨人不就行了吗?”老陈靠在栏杆上,从陈东的口袋中摸出一根烟。
“请不要在医院里吸烟!”老人指了指墙上的越南文。老陈看了看字条,不认识。陈东更干脆,伸手就将字条扯了下来。“这下可以抽了吧?”陈东嘻嘻哈哈的这种态度,令老头摇头不止。
“你的兵不合格啊!”老头说道。
“你说什么?”陈沂生不干了,谁要是说他带的兵不合格,那比打了他未来的孩子还要难受。
“我说的是实话!”老头指了指陈东,“他们作战挺勇敢,可是一个个流里流气。我不知道你们其他的军队是不是也这样。不过,一个令人敬服畏惧的军队,除了战斗力,就是它的严明纪律。这一点,你们和溪山团差得太远,即便你们能打赢,可是也不会叫对手永远服你怕你。”
“耶喝?”老陈愣住了,“行家啊!”他心里掂量着,“怎么邢师父和严师父他们没教我?”他看了看老头,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老头笑了笑,“我只是一个普通医生而已!”
陈沂生没说话,此时,在另一侧的走廊尽头,一个女人在低声地唱着歌,歌声无比的凄凉。杨雪龙仔细听了听,那是越南最著名的情歌——绵河上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