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老陈的特点是先打人后问话,拳头结结实实打在对方的脸上之后,他才询问。
“唔......”这人一个后旋飞撞在地上,因为剧痛,身子已经弯成了拱形。
“你是干什么的?”老陈一脚结结实实踏在他的背上,使劲压了压,直把他高高拱起的背硬生生踩回了地面。
“怎么回事?”哨兵端着枪冲进来。
“你问问他是谁?深更半夜的到底想干什么?”老陈指了指脚下的人。
“嗯?”哨兵弯下腰看了看。
“哎哎!小心你的刺刀,琢磨什么哪?”老陈将哨兵背上因为弯腰而挑向他的刺刀拨到了一边。
“噢!对不起陈排长,我......咦?”哨兵伸手在这人的脸上抹了抹,没办法,这人的脸上全是血,不抹还好,一抹那就更加分辨不清。无奈,哨兵也不得他疼是不疼,伸过袖子又抹了抹......“排长!麻烦您能不能先开开灯?”哨兵恳求道。
“噢!对对,我忘了!”老陈伸手划了划灯绳,轻轻一拽,屋子里顿时一片光亮。
“连长!天啊!你......你,谁把你打成这样?”哨兵的嘴立刻就形成了一个标准的“o”形。
“这不废话么.....”老陈心想着,赶紧将脚撤回。
“连长!我......我去叫卫生员......”哨兵背着枪撒腿就跑......
“连长?你是连长?嗨!你怎么不早说?”老陈怀着十二分的歉意,弯腰将连长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用不用!”连长掏出手绢捂住了鼻子,“你这手可真黑......亏了我练过......”一边说着,一边把脖子高高地扬起。
“你说这事闹的,你怎么进来不说一声?我还以为......”老陈连忙扶住他那左右摇摆不定的身子,“我还以为是敌人......”
“你真行!把我当成阶级敌人来打。”
“怎么回事?”李明带着司务长、两个排长、卫生员......几乎把全连的干部战士全都叫来了。“老陈!发生了什么情况?咦?连长!你受伤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打的......”连长指了指老陈。
“老陈?你这是......”李明时左时右不断地打量着这二人。
“这个......”老陈越想越尴尬,“我这是怎么啦?怎么刚好两天就闯祸呢?”他心里懊悔着,伸手不由挠了挠头。
“行啦!老陈也不是故意的。”连长放下手绢说道。
“马晓东!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连长好好看看?”李明回手就给了那没有眼力价的卫生员一个锅贴。
“不用不用!”连长制止了要摘药箱的卫生员,“一点小伤而已,不必兴师动众的。”就着老陈水盆里的半盆水,轻轻洗了洗。“错不在老陈,是我深夜查号违反了规定,还好!要不是老陈手下留情,我这条小命今天就交待了。”他用手绢抹了抹鼻子上的水说道:“今天的事情大家都要以我为戒!看到了吧!不守纪律就是这个下场!”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那是要流血的!”
大家相互看看,心中暗道:“看来连长是被人家给打傻了......什么时候了还说这门面话?”
李明的心更是七上八下。以他的经验来看,有些人往往嘴上说得越好听,脚下这绊子也使得越起劲。“老陈这是什么运气啊?怎么刚好几天就出事呢?”
连长来到一脸歉意的陈沂生面前说道:“老陈!咱们当兵的都是为人快言快语。今天的事情错在我,我向你道歉!”
“连长!我......”老陈慌忙握住连长的双手,“都怪我没事先问个清楚。”
“不!”连长摇摇头,“你没有错,用不着承认!如果你今天要是不出手,那我可真就要怪你了。咱们连是边防部队,边境地区的局势又是这么复杂,关键的时候你不出手,反而还要磨磨唧唧弄那些虚头把脑的事情干什么?要我说,今天的事情就当我和老陈共同为大家演示了一场什么叫做突发事件下的紧急反应!”
大家全笑了。
连长抬手看了看表,摆摆手说道,“太晚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训练,别耽误了正经事,都回去吧!”他的双手作势往外推了推。
“你们先回去吧!”李明转身把大家向外轰了轰,自己却主动留了下来。关上门,刚要替二人好好和解一下,没想到连长先向老陈伸出了手,“我叫沈自强,名字自强,人也自强,今天咱们就算不打不相识了!”老陈紫红着脸把手递过去轻轻握了握。
“好啦!老沈老陈,咱们这也算是认识啦!”李明挺高兴,“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个勺子里吃饭喝汤的战友了!”看看表,“是不是你们二人也该休息了?有话咱们明天再说行不行?”
“老陈!你还能睡得着么?”沈自强笑问道。
“哪还睡得着?要不?咱几个喝两杯?”
“那还等什么?”沈自强开始在屋子里找来找去。
“炊事班都睡了,昨天本想给老陈洗尘的酒菜都闷在了锅里,要不然......”李明看着沈自强。
“不用那么费事!”老陈伸手从墙上的挎包里掏出半瓶五粮液......
“五粮液?老陈难道你......”李明指着陈沂生说不出话来。
“没错!我是顺手从政委那里摸来的剩酒,这不,白扔也是扔,不如犒赏咱们算了!”拾过三个杯子匀分起来。“可惜没有下酒的菜!”老陈惋惜道。
“这个行不行?”沈自强从衣兜里掏出半袋花生米,“可惜是生的,我平时就爱吃生花生米。”
“行!花生米就酒,越吃越有!”李强笑道。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开始了越吃越有。
干了几口之后,沈自强问道:“老陈!你这身手跟谁学的?接近你的时候,我可是一万个小心哪!想不到还是躲不过去你那一拳。你可知道,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想碰我一根汗毛都是不可能的。”
“自己瞎练的!”老陈咔咔眼睛,“我这人没事的时候就琢磨怎么打人。光打人还不行,还得让他躲不过去。这一来二去,就没几个人能躲过我这一拳了。”他指了指李明,“指导员可能知道,我这两下子就是那程咬金的三板斧,只要你能躲过头三拳,那后面几拳就是个摆设了。”
李明心想:“你亏不亏心?你有几板斧子我上哪儿知道啊?”心里想着,可这脸上还得笑着说是,不然让连排干部彼此间生了隔阂,那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是吗?”沈自强淡淡问了一句,“不过你这三板斧子怎么和一位姓严的师傅很相像呢?”
“严师父?”老陈吓了一跳,不过老陈从小就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被人抓住了手,也不会承认自己偷东西,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和人家解释这是“捡的”。因此,他晃了晃脑袋说道:“什么严师傅?我们听说过,这三招就是我自己琢磨的。不过天下有那么多能人,我这几下子和人家相像也说不定。”
见他不承认,沈自强也没再说什么。
“老沈!谁是严师傅?你认识他?”李明问道。
“不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知道老陈的身手和人家相像?”
“我虽然不认识严师傅,但是我有一个关系非常要好的战友,他生前没事的时候就经常练拳。有一次我问起他,他告诉我说,那是他父亲一个姓严的老部下教他的。所以,当我今天看到老陈使出这一招的时候,我就怀疑他和严师父有什么关系了。”
“噢!怪不得!”老陈点点头。不管李明明不明白,老陈已经彻底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对了老沈!我听说你参加过高坪战役,负了伤不说,还荣立了三等功。到底有这回事没有?”李明想转移话题。
“嗯!”沈自强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看了看二人,“不过这没什么可说的,我不觉得那是什么光荣!”
“噢?为什么?”老陈没听明白。
“我觉得这伤受得太窝囊!”他喝口酒,向嘴里丢进两粒花生米后,边嚼边说道,“我这伤是被越南女兵给打的。”他的神色有些低落,“当时我们几个掉了队。在寻找大部队的时候,碰见了两个越南女兵。我们本想抓活的。万万没有想到在丛林中这么一周旋,没抓到人家不说,我们六个人居然被人家干掉了三个。就连我胸口和腹部也各中一枪。要不是我那个练严家拳的战友把我背下了战场,恐怕我早就喂了越南的野狗了。”
“那两个女兵后来怎么样了?”李明很好奇。
“她们?”沈自强犹豫了一下,说道,“她们的子弹打光后,就跳了崖......”
“噢!”李明点点头,没再问什么。沈自强又道:“别看我在此之前跟着大部队也打死过不少越南兵。可是我不觉得那是什么本事。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们的人单个拿出来,哎!这倒好,连人家女兵也没打过。要不是这两个娘们没有了子弹,恐怕最后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所以啊!从那往后,我就再也不敢小瞧女兵了。后来我回国给咱们的女兵当过几天教官,我本想把我从战场上获得的经验原原本本都教给她们,没成想......”
“没成想什么?”李明问。
“没成想这些女兵里有几个背景极其复杂的人物。她们嫌我的训练过于法西斯化,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我上级上级的上级首长那里去了。结果......你们也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我就被发配到边防部队了。”
“边防部队有什么不好的?”老陈可能有点高,拍着沈自强的肩膀说道,“边防部队的战友那就是兄弟,绝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说道。就一句话:只要你老沈能打仗,在这里你就是这个!”说着,他伸出大拇指在眼前晃悠着。
“我明白!”老沈把剩酒喝光,翻过空杯倒了倒,抓起老陈的杯子就要匀酒。
“哎哎!老沈!你这是干什么?有替娶媳妇的,没听说过替喝酒的,你这么做可是看不起我老陈了!”陈沂生不高兴。
“那好!反正这酒是没了,我还想喝,老陈!你说这该怎么办?”沈自强摊开了手。
“那有什么难办的?你等着!”老陈站起身把手又伸进了挎包......在两个人的注视下,一抽,又拽出了半瓶酒来。
“老陈!你今天到底‘捡了’几瓶啊?”李明惊讶得合不拢嘴,“你明天还有任务,别误了大事啊!”
“没关系!我自己的酒量自己肚子里有数,误不了事。这么办,你给个准话,你说几点起来咱就能几点起来!你信不信?”
“行行!你喝吧!喝死你!”李明无奈地摆摆手。
“来来来!咱满上......”沈自强的杯子里响起了“哗哗”的倒酒声。
“刚才说道哪了?”沈自强抿了一口问道。
“说道......被发配到了边防部队。”老陈想了想。
“还行!他没糊涂......”李明心中暗道。这颗心才稍稍稳定下来。
“对!”沈自强点点头,“可是报到的时候,接待的人问我想去哪个部队。我就想啊!这y师哪个部队最有名?甭说,上上下下就属你老李的侦察连出奇冒泡。要说有人不知道y军的军长是谁这不奇怪,要是一提这侦察连的陈排长还有人不知道的话,那可就出了大鬼了。就凭你私自带队端了溪山团的老窝,恐怕不只是y军,就连全军区都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一想到这儿,我就想马上见识见识这个陈二少陈大胆。没说的,我就跟他混在一起。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比我是多了一只眼睛还是多了一条腿!”
“呵呵!”老陈和李明都笑了。老陈也没谦虚,厚着脸皮说道:“我不是替咱们连说好话。呵呵!你来就算来对了,是吧?除了咱们连,你上哪儿都不合适!”
“是啊!”沈自强指了指李明,“这不人还没回来,电话倒是先打回来了。说什么你老陈今天一出手就来了个开门红?弄得我都跟着借光,走路都像踩了弹簧——那个美呀!美得我都找不着北了,非要半夜看看你这个老陈......”
“哎哎!连长!老沈!我错了还不行?我给你赔不是了,我罚酒一杯......”老陈赶紧阻止沈自强,红着脸干了一杯。
“哎!这还差不多,总算我那一拳也没白挨!行!面子我找回来了。咱们都是率性汉子,从今往后,这件事就不要再提它了!谁提谁是蹲着撒尿的。”
“成!就依你!”老陈抹抹嘴,“以后你老沈指哪儿我就打哪儿,说话不算那就是刘卫国他弟弟......”
“刘卫国他弟弟?”老沈没弄明白。
“这个......这个......啊!吃菜,先吃菜!来,吃点花生......”李明赶紧打圆场。
几个人喝到了后半夜两点钟才渐渐散去。陈沂生依旧在桌子旁打了个盹,直到起床号响起,他才勉强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
早晨八点钟,一辆军用卡车开进了连部。陆云培和苏会有指挥几个战士从车上卸下几件大箱子,交割之后,就一声不响地离去了。
“排长!这是什么家伙?”金玄和从木箱里掏出一把崭新的冲锋枪。这是一把外形很奇怪的枪,从外观上看,和56式冲锋枪很相似,但是枪管要比56式更长。“排长!这枪管上怎么还加了‘节’......不对!不能叫‘节’。可是不叫‘节’那该叫什么?反正我是从来都没见过。”
“嗬!还有狙击步枪......这瞄准镜......不错!不错!很气派!”陈东拿着一把新型狙击步枪开始研究起来。
“还有迷彩服呢!呵呵!”杨雪龙也是乐得合不上嘴。
战士们挑选着自己中意的武器。有的把玩着新式冲锋枪;有的看着乌黑的手雷发愣。还有几个瞧着装在木箱中的新型火箭筒直咂舌。
面对这些新型的武器,战士们就好像掉进了大观园。
“行了行啦!”老陈拍拍巴掌,“别都跟土包子似的,都静一静!听连长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说罢,他带头鼓起了掌。
战士们强忍心中的好奇,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沈自强的身上。
“同志们!方才参谋长和营长给我们几个负责人开了个小会。这些武器,从今往后就是你们的新朋友了。朋友嘛!都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帮助你解脱困境。可以这么说,在战场上,能保证你活下来的重要因素,除了个人技术、战友的配合以及服从指挥之外,就是你手中的武器了。所以,武器的重要性那就不言而喻了。但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我们还不熟悉它,还不了解它。怎么办?那就要靠你自己去努力了。我希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尽快熟悉它,掌握它,要它成为你们奋勇杀敌建功立业的好帮手。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那好!下面由指导员为你们进行分配,希望你们能服从组织的安排,不要挑三拣四!”
“是!”
“那好!开始吧!”沈自强向陈沂生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出了武器库。
“老陈!不是我说,这些战士的个人能力都不错,可是这军事纪律是不是也该抓抓了?”沈自强努努嘴,“你瞧瞧刚才那个乱劲,哪象个正规部队?就连民兵都比他们强。”
老陈的脸红了......
“今后!我看对军容军纪方面,你要多多上心哪!”
“是!”
“我没别的意思,不用和别的部队比,你就看看其他两个排,天塌下来都雷打不动。那是怎么练出来的?同样是在一个连队,你们排这么松松垮垮,那叫别的排该怎么说?上级对你们的信任那可是你们排的荣誉啊!你可别辜负了上级对你们的一片苦心哪!”
“是!我明白了连长!”
“那好!”沈自强从上衣兜掏出个小本子,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明一下。参谋长走时和我说这些武器大部分还都没有定型,所以叫你们在使用过程中要把武器的优缺点都记录下来,及时反馈。”
“啊?”
“有意见吗?”
“没......没有!”陈沂生心想,“这到好!我们全成了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