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

作者:肖锚

    三天之后......

    侦察连的校场上,一百二十个士兵,分成班排,整整齐齐地矗立着。

    天气并不太热,从早晨到下午,午饭都没吃,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已经有4名战士被抬下了训练场。

    “搞什么搞?有这么练兵的吗?”陈东强忍腿部的剧烈酸麻,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旁边的战友,基本上都是满头大汗,喉结耸动。连长沈自强、指导员李明也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整个侦察连就好似泥雕木塑一般。

    “这孙子发什么神经?”陈东心想,“早晨集合就说有事,直到现在也不放一个屁。妈的!成心整老子是怎么的?”心里有气又不敢发作,只好在心里转移着注意力以减轻腿部的疼痛......“一只蛤蟆四条腿,两只蛤蟆八条腿,三只......”

    “全体注意!”沈自强喊道,“请稍齐!”

    “哗!”......

    从沈自强喊立正到现在,整整4个小时。

    “同志们!今天叫大家来就一件事情:从今往后,好日子要没有了,受苦受罪那就是家常便饭,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们听明白没有?”

    “......”

    “看来你们还有抵触情绪!”沈自强点点头,“不过这不要紧,我会把‘抵触’这两个字从你们的字典里彻底抠掉的。现在我宣布:从明天起,我们训练的科目要增加,强度要加大!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在我们连里出现了全军第一支尖刀部队!”他一指二排说道,“你们看到了吧?今天最基本的队列训练,你们都不比这个尖刀部队的成员差。可是以后呢?难道你们只是希望成为这个尖刀部队的陪衬?难道没有进入尖刀部队的战士就甘心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么?难道你们不希望自己成为尖刀部队的一员吗?你们说,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一排和三排的战士们大喊。

    “大点声!都闹肚子吗?”

    “不——甘——心!”战士们喊道,有的战士还别出心裁地嘟囔,“妈的!凭什么他们这么牛x,狗屁!”

    “嗯!”沈自强点点头,心满意足。“陈沂生出列!”他喊道。

    老陈向前一步跨出。

    “陈排长!你听到别的同志的意见了吗?”

    “报告连长同志,我听见了!”

    “你有什么感想?”

    “报告连长!我没什么感想!”

    “哦?”

    “我现在就有一句话想告诉大家:是好是坏不是耍在嘴皮子上,是骡子是马那也得遛遛才行。不服咱尖刀排那就训练场上战场上见真章!谁要是能胜得过咱尖刀部队,我情愿把这个名字让给他!”

    “好!”沈自强对老陈的回答很满意,“嗯!我就是要你陈排长的这句话,你们大家都听见没有?陈排长可是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挥手示意陈沂生入列,背着双手在队列前走来走去,“我们党小组会上已经做出了决定:从现在起,尖刀部队的成员为三十六人。但是,现有的成员只是暂定,还要经过淘汰。你能力不行,被淘汰出尖刀部队也不必哭鼻子觉得丢人。缺额就从别的部队或者部门调配。也就是说,表现不好,你有可能被淘汰出尖刀部队;表现得好的,你也有机会进入尖刀排。从现在开始,适者生存,唯我独尊这就是尖刀排乃至我们全连的唯一准则,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要牢牢记住,听清楚没有?”

    “是!清楚了!”

    “好!以你们各排排长为基准,解散!”

    ......

    霎那间,一排三排的战士全都走得一个不剩。唯有二排,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肖战强刚刚挪动了一下脚步,陈沂生突然喊道:“肖战强!你个***,我说过可以解散了吗?”

    “......”肖战强嗫嚅着退回去,乖乖地稳住身形。

    沈自强很欣慰,别说,他对这个陈沂生更加欣赏了,“这小子的脑袋瓜子不错,很容易理解到问题的实质。”仔仔细细打量着陈沂生,发现他的身上涌现着一股子气势,那是一股坚韧不拔、刚毅无匹的气势,“难得!他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刚才讲话的玄机——就是要让二排自己多上点心!”

    二排全体官兵一动不动。远处其他两个排的士兵闲坐在一边,对二排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进行了品头论足。

    “二排这是发什么神经?”一个战士咨询自己的排长。

    “二排这不叫发神经,”排长笑着告诉他,“这叫做戏给别人看!”

    “噢!臭显摆什么?”战士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过去了,陈沂生依然没有下达解散的指令......一个士兵“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众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扑通”又倒下一个......老陈只是咧咧嘴。倒下的士兵被人扶到了一边,喝口水,缓过来精神之后,挣脱别人的阻拦,跑回二排的序列又重新站好。

    两个小时过去了......

    “请稍齐!”老陈从队前转过身面向众人喊道。

    “哗”众人的动作一至而且有力。

    “很对不起大家!”老陈道,“没和你们打招呼就来了个突然袭击!”他咧开嘴笑了笑,“今天多站的两个小时,我就是想看看咱二排是不是象外人说得那样,都是些只会调皮捣蛋的兵!不过,你们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没接到命令,你们不也是顽强地坚持住了吗?谁说咱们二排就不能有铁的纪律呢?你们的表现不是已经证明了你们不但能够遵守纪律,而且还能保证这种纪律的持久发挥吗?所以说,我对能否把你们变成尖刀部队很有信心,这一点我是丝毫都没有动摇过!从今天开始,我们尖刀部队的训练就要正式开始了,你们就不用作任何心理准备。我本人也将和你们一起去训练,去完成别人无法完成的任务——这,就是训练尖刀部队的最终目的!好,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休息,半小时后,我们仍然在这里集合。解散!”老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妈呀!这可要了命了!”金玄和扶着一颗竹子,慢慢蹲了蹲。这一顿,膝关节就如同爆豆一般,“噼噼啪啪”响个不停。“真舒服啊!”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惬意,原来蹲一会也会是这么的享受。

    “陈东在干什么?”杨雪龙看着操场上兀自不动,嘴里嘟嘟囔囔的陈东,满脸的好奇,“这小子是不是站傻了?”几个人从他背后轻轻走过去,仔细一听,只听见“......吃了789个鸭梨,吃了790个鸭梨,吃了791个......”

    “做白日梦呐?”杨雪龙觉得心里好笑。

    “808个鸭梨......”

    “行啦!休息啦!”杨雪龙轻轻推推他的肩膀,不料这一推,陈东一个踉跄就趴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几个战友手忙脚乱把他扶起来。

    “没事,没事!”陈东摆了摆手。

    “你小子嘟嘟囔囔说什么呐?”

    “没说什么,只是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陈东看了看四周,“怎么,解散啦?”

    “没错!”

    “我的妈啊!”陈东坐在地上一声惨叫,“我快受不了了,杀了我行不行啊?”

    “这你要问排长去,排长要说行我绝对没有意见!”杨雪龙笑嘻嘻地回答。

    “别提排长了!他今天是抽的哪门子风?6个小时啊!我做新兵的时候都没这么站过。”陈东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要不是我从数蛤蟆开始转移注意力,我都不知道会不会象其他几位那样一头栽下去。”

    “所以你就从蛤蟆数到了鸭梨?”

    “那倒不是!”陈东摇摇头,“我是从蛤蟆数到蝴蝶,又从蝴蝶数到蜻蜓......最后才数到鸭梨。”

    “行!真有你的!”金玄和伸出了大拇指,“你这方法我记下了,从今天起,我和你一块数。嗯!这倒是抗折磨的好办法。”

    “老陈!你这训练计划是不是......”李明指着陈沂生交给他的训练计划书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每人每天就要进行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对了,从下周起你们还要进深山老林待上半个月?我没看错吧?战士们受得了受不了啊?”

    “还有呢!你再往下看。”老陈指了指计划书,“每天还有三个小时的队列训练,射击,近距离搏斗......”

    “哎!我说老陈,你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怎么也要让战士们先有个适应阶段呐?你搞得这么突然,是不是!”

    “没什么是不是的!战争可不会让你有个适应阶段。要是不想在战场上被人打死,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训练吧!”

    “可是你也不能让他们天天晚上睡在丛林里啊?你当他们都是禽兽呀?”

    “这没办法!”老陈摇摇头,“人家越南人可是从小就长在丛林里,这一点我们谁也不如他们。可是战争却不会因为你不会丛林战就偏向你吧?那怎么办?还得从我们自身抓成绩。反正我觉得这么做对他们尽快适应丛林战有好处。”

    “这......”

    “老陈说得有道理,”沈自强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有比对手更加刻苦,才有可能超越对手。”

    “这么说,连长你同意啦?”

    “我没意见。人只有遭不完的罪,没听说过谁有吃不了的苦,这件事就按老陈的意思办。”

    “......”李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老陈的计划书,心中暗道,“这种训练方法,他到底是怎么琢磨的?”

    “老赵,上面来命令了!”左云涛走进赵军长的办公室,直接就把命令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去北京学习三个月?”赵军长看着命令,眉头拧成了“疙瘩”。

    “是啊!不但有你,就连我和老周也在名单之内。”左云涛叹了口气。

    “咱们都走了,那部队的事情由谁负责?总不会就这么放羊吧?”赵军长把命令在桌子上一摔,“除了文革,我还没听说一下子就把军政首长都调去学习的。”想了想,他突然问道,“老首长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老首长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都走了,部队由谁来带?”

    “老罗!”

    “什么?师长主抓军内事务?这是哪家的规矩?”

    “老罗已经被任命为我们军的副军长了,由他主抓军队,那不是很合情合理吗?”左云涛苦笑了一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行,我去问问老首长!”赵军长抓起电话就要拨号,不料,左云涛死死按住了电话。

    “老左!你要干什么?”

    “这电话你不能打!”

    “为什么?”

    “你打了也没用!”左云涛指了指命令说道,“这是上面直接下达的命令,他说了也不算。”

    “命令怎么会这么巧?你觉得这里面正常么?”赵军长问道,“会不会和某些事情有关?”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仅仅是我们一个军,就连其他的部队也收到了这种命令。”左政委叹口气,“上面给了名额,具体派谁去那是军区政治部决定的,我们只能服从命令!”

    “看来咱们是不去不行了!”赵军长深有感触地说道,“咱们就等着和老罗交接工作吧!”

    三天之后,赵军长和左政委离开了y军,登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两天后,罗副军长亲自接手了刘卫国的案子。一个月之后,对刘卫国的处理意见下达到了他本人的手中。刘卫国在接到“转业处理”的命令之后,于第二日脱下了军装走出了监狱......

    走出监狱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关押了他将近三个月的监狱轻轻说了一句:“别了!司徒雷登。”

    赵军长走后的第三个月,越南方面突然加紧了对我方阵地的骚扰。除了不间断地派出狙击手之外,还在我中国国境一侧大举布雷,使得我军正常的巡逻已经无法顺利进行。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周后,作为y军的代理军长,为了减轻伤亡,罗玉浦果断下令将防线后撤十公里。使得法门山及其周边的大片国土变成了我军与越军的缓冲地带。越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借着这个机会,趁机攻占了法门山的主峰阵地。现在,越南人的火炮已经可以直接打到距法门山8公里远的岚溪乡政府,以及它楼上的五星红旗。

    “妈的!这仗打得真他妈憋气!”吴晨东狠狠地摔了电话听筒,掐着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越南人把尿都撒在咱们头上了!”

    “你看看,你急什么啊?指挥员要是沉不住气,还怎么指挥部队?”高树青说道。

    “丁宝国回来没有?他去前线都去了多久?怎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吴晨东喊道,“赶紧给他挂电话,叫他马上回来!”

    “不用了!”丁宝国撩开门帘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把手枪。

    “怎么样?咱们的伤亡严不严重?”

    “嗨!”丁宝国摇摇头,“战士们打得很辛苦,5连都没剩几个人了。主要是越军在主峰阵地上的火力太猛,我们根本就没办法突上去。”

    “妈的!偷袭看来也不行,越南鬼子是看出咱们抢占制高点的意图了。看来,我们必须要换个思路好好想想。”

    “还不只这些!”丁宝国说道,“通向主峰左侧我军的阵地只剩下一条小道。而这条小道的右侧阵地又落到越南人的手中。我在回来的时候看过,道路的两侧全被布上了地雷。有的是我方埋设的,有的是越军埋设的。我粗略估算了一下:露在地表上的,每平方米就有5、6颗之多。”

    “这还是你看到的......”陆云培道,“现在的布雷方式也很简单,站在高处把地雷向下一撒,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地雷埋在哪里!”他走到地图旁看了看说道,“这给我们收复主峰增加了不少困难。唉!都七月天了,再不想办法解决,赶到山洪来临的时候,那就更加不好办了!”

    “看来想要解决主峰,就必须先拿下或者压制住他的卫星阵地。”吴晨东把红蓝铅笔丢在了沙盘上。“陈沂生还没有回来吗?”他问道。

    “他被罗副军长叫去了,估计要呆个几天。”高树青说道。

    “噢!”吴晨东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