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诚接了电话,声音很平和地说:“你好,知秋。”
叶知秋简直有点嗫嚅:“曾总,您好。有个事情想和您说一声。我刚刚找万丰的秦总办房屋合同更名的手续,他说看您的面子,不要我的更名费。我……没和他说,我已经没在索美做了。对不起。”
曾诚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知秋,你说走就走,也没和我说声对不起,居然倒会对这也觉得过意不去吗?”
叶知秋大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跟你开玩笑呢。没事,我的名字还能帮你省点钱,也算有面子了,别放心上。不过你不是打算用那房子结婚吗?为什么还要更名,准备卖吗?”
除了在索美做设计师的她的同学辛笛,叶知秋没和公司任何人讲自己的情变,而辛笛从来不爱多嘴。此时她还是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只好尽量简化事实:“房子准备变更到我一个人名下,去做个手续,不打算卖。不好意思,曾总,打扰您了。”
放下电话,叶知秋松了口气,出租车已经停到了本市一家大商场门口,她下车进商场直奔二楼女装部。先大致扫一下所有柜台,再看信和的卖场。以前在索美工作,一样看过信和,可是那时只是一带而过,根本没花心思。因为在她看来,信和的服装既没太大特色,布置更是普通,没什么参考价值。此时在信和工作,站的角度不一样,看得十分仔细,也十分无奈,只想光卖场布置和店长培训这一块的工作,恐怕以后就会占她很多时间。
正想得出神,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她的同学加密友辛笛,她们当年一块考进索美设计部实习,不过辛笛的设计才华远高于她,顺利留在了设计部,几年时间成为了索美主要品牌的当家设计师,曾诚也出资给她在重要的服装展上做了发布会,在业内算得上功成名就小有名气了。
叶知秋并不意外在这碰上她,做销售和做设计的基本功课都是得逛市场逛商场。她们俩人的友谊从学生时代开始,关系一直很好。辛笛长着一张看着稚气的娃娃脸,个子不高,她时常对自己的身高引以为恨,说做发布会时最后总是设计师出场亮相,她从两旁高挑美艳模特中穿行而过,实在是一场噩梦。
叶知秋从来不理会她的无病呻吟:“我要有你那样的设计才华,宁可只长到1米58就停止发育。”
她不是空口安慰好朋友,而是说的实话。美院读服装设计的绝大部分是城市孩子,家境富裕的有、美貌出众的有、才华过人的有、特立独行的有、举止疯狂的有、身高傲人的也有。
她的学生时代很黯淡,家境普通,秀丽的长相在那个俊男美女众多的环境里说不上起眼;个子到1米65就不见长,也没可能去模特队混上一个位置;设计方面的才华普通,不象辛笛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参赛拿奖;举止受她要求严厉保守的父母影响,从来中规中矩。毕业后找工作时几度碰壁,她的确对未来一片茫然,时时羡慕自己的好朋友。幸好遇到了曾诚知人善任,才算找到了自己的职业定位。
想到曾诚,她只觉得有点说不清的难受。辛笛打量她:“你这什么表情呀女人,难道辞职了连我也不想再看到了吗?”
叶知秋笑了:“去楼下找个地方坐坐吧。我们就别一块逛了,指不定别人看到了会说什么呢。”
的确,尽管全市有超过2000家服装企业,可服装这个圈子并不大,两人都算在业内有点小名声,现在各为其主,再公然一块在商场走动,必定要招来不必要的猜测。
出了商场,找间咖啡馆坐下,辛笛看着叶知秋:“你在减肥吗?这样子快赶上得厌食症的模特了。”
叶知秋点了咖啡,再加上一份提拉米苏:“我来吃给你看,让你知道什么是食欲良好。”
等点心拿上来,辛笛看叶知秋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倒是放了心,嬉皮笑脸调侃她:“你看看你穿的这套衣服,啧啧,真难看,活活把你穿老了五岁,该不是信和出品吧。”
叶知秋也笑,并不以为忤。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暗色千鸟格套装,外面是黑色系带长大衣,样式说得上保守端庄,不过不是信和的产品,而是一个外地牌子。本来服装公司不比外企,对着装没什么明确要求,一般办公室工作人员大方得体即可,设计人员固然可以百花齐放,象她这样做市场的更是随她自己了。但她初去信和,还是收敛了随意,尽量不穿以前穿得比较多的索美一个副牌,而力图打扮得符合销售总监的定位。眼前辛笛穿得一向的披披挂挂,个人风格十足,当然看不上她打扮成普通白领模样。
“我马上快接近信和的目标人群了,三十岁左右职业妇女,穿本公司出品的衣服也说得过去。
“滚,不许这样提醒我青春易逝,我还没好好恋爱过,居然就要老了。“辛笛和叶知秋同岁,只小她一个月。
“恋爱也没什么好,倒是容易叫人老。”
辛笛敛了笑,看着她,目光中充满怜惜,叶知秋只好强笑了:“嗨,别拿这么默哀的眼神看我,都过去了,要是对着你我也不能随便发点感慨,大概会郁闷成内伤的。”
“我借肩膀给你靠呀秋秋,随时随地。”
“等你下次穿香奈尔出来再说,今天不希罕。”
辛笛大笑:“说正经的吧。我觉得你走得真不是时候。”
“要拿了年终分红再走人,我会觉得更对不起老板。”
“你跟我表忠心有个屁用呀。”辛笛长着甜甜一张娃娃脸,说话却十分随性,“而且我就是不理解你对老曾的这份忠诚,他给的待遇是不错,可你卖命卖得就更不错了,干嘛要有负疚感。我只是说你这个时候为了信和放弃索美有点不值。”
“我缺钱呀,一分钱还能让英雄末路呢,何况是那么大一笔钱,何况我不是英雄。”对着辛笛,她从来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辞职以后,老曾找我谈话,问我知不知道原因,我咬着牙说不清楚。不过明摆着他不信我的话,一双眼睛看得我七上八下的。诶,其实我觉得,你跟他直说了,他肯定愿意借钱给你度过这一关,以你的收入,一年两年也能还清这笔钱,何必去接信和那个不好收拾的摊子。”
叶知秋瞪她一眼:“小笛,你还嫌我的事不多呀,去跟老板开这种口,不是往自己身上招事吗?传出去指不定会给人说什么了,更别说老板娘要是知道,还不得直接取我的人头?”
曾诚的妻子张易昕出了名的多疑,她奈何不了强势深沉的曾诚,就只有以千年防贼的心态防曾诚可能打交道的每个女人。叶知秋最初也受过她严厉目光的考验,着实弄得有点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