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至恒头一次不信任大哥许至信的判断能力是在大哥27岁时
当时他20岁正在北京读大学暑期放假回家听大哥闲闲地说他打算结婚了时间定在秋天父母各自喜上眉梢妈妈已经去翻日历找黄道吉日了许至恒笑道:“怎么斯清姐去接我跟穆成完全沒提到要结婚的事”
他说的斯清是于穆成的姐姐于斯清与许至信已经恋爱了两年多可是他的父母与大哥表情同时怪异了许至信咳嗽一声:“我还有个应酬先出去一下”
等许至信出去了许妈妈笑道:“至恒你哥哥跟斯清分手了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许至恒大吃一惊许于两家的生意往來可以追溯到近20年前许至信与于斯清恋爱被双方家长视为天作之合今年春节时许氏兄弟与于家姐弟相约出游路上两人看上去感情还好得很许至恒从來沒太把男女之间的分分合合看得太严重可是许至信在他眼里早就是处事稳重的成年人突然分手也就罢了居然又突然有了谈婚论嫁的新欢如此风云变幻远超过他在学校里看到的过家家式的分分合合他只能发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感叹词
父母绝口不提此事他不敢去招惹大哥于是只能跟于穆成八卦一下他们都沒觉得这个分手会影响两家或者两人的关系于穆成笑:“我姐把你哥给甩了她说他们性格并不合适”
“这个理由最万能可最沒说服力”
于穆成摊手:“我只知道我姐姐并不算难过就够了这样不是很好吗现在你大哥也要结婚了”
许至恒见过准嫂子后不得不困惑了因为在他看來面前的女孩子温柔娴雅可是怎么看都不及漂亮洒脱、神采飞扬的斯清姐來得优秀不过他沒大惊小怪的习惯礼貌有加地对待那个明显有几分拘谨的女孩子
他捺不住好奇终于问大哥:“为什么这么快决定结婚”
“她很合适我就这么简单”许至信答得干脆许至恒当然知趣再不问什么了
许至信结婚了妙的是于斯清也出席了婚礼言笑自若她与新郎的两年相恋似乎成了正式揭过去的一页
许至恒大学毕业后去美国留学学成归国后在上海外企工作轮到他被家里催婚时他只打哈哈搪塞并不接招
他的女友梁倩开朗可爱带着家境良好的女孩特有的孩子气享受恋爱的状态并不急着结婚;而他对婚姻委实沒太大兴趣完全同意女友的意见
许至信的婚姻看上去倒是出了问題他们一直沒孩子在父母催促下去做了检查据说原因出在大嫂身上于是中西药一齐上阵大嫂看着明显有压力面孔透着憔悴许至恒私下劝大哥对大嫂多点关心许至信反而惊奇:“我对她很好啊在生孩子这件事上都不给她任何压力”
许至恒想仅仅不给压力似乎对大嫂并不够可是他也沒什么可说的了
终于大嫂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全家为此开心不已
许至信自然也高兴可是他并沒有因此多几分对家庭生活的热衷对于工作的狂热倒比从前更甚了几分家族公司在他手里发展得令人瞩目
而于斯清出人意料地嫁给了一个在大家看來相当普通的男人技术人员出身文质彬彬十分斯文他们婚后不久也有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子然后同去中部一个省会城市接手家里的一个投资项目
梁倩听许至恒闲來讲家事后很狗血地猜测:“莫非斯清姐一直爱着你大哥只是不能忍受他对不起她于是伤心之下提出分手现在嫁了一个虽然不及你大哥出众可是一心对她好的男人”
许至恒大笑:“女人全有编肥皂剧的天赋”
梁倩意犹未尽:“说不定你大哥也一直记挂着斯清姐所以找的结婚对象是你大嫂那种温柔贤惠不会对他刨根问底的类型”
许至恒直摇头:“哪有那么戏剧化”
他了解大哥的决断也了解于斯清洒脱的个性根本不认为一个旧时恋爱会有什么影响大家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在他看來既自然又合理
每个人的生活都在轨道上运行着大哥在本地以强势与工作狂出名事业越做越大;大嫂专注相夫教子气色好于从前;于斯清与丈夫的婚姻生活和谐事业却似乎沒什么起色;于穆成走着与他相反的路先回來工作几年后才出去留学然后去接手姐姐姐夫的工作
许至恒过的日子和别人并无不同工作、恋爱、娱乐、与朋友交际一样有小欣喜、小挫折、小乐趣、小乏味……直到梁倩提出分手
如果按编肥皂剧的套路许至恒应该是被甩以后黯然离开上海到了内地寄情于工作以忘记情伤可是其实他有惆怅却并沒多少灰败的情绪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照他这个对婚姻沒什么想象和期待的人看來冲淡爱情的是时间和激情消退后的乏味情绪两个信奉享受生活的人凑到一起当爱情不再有开始时的乐趣时不能坚持下去似乎并不奇怪
他永远成不了大哥那样的工作狂不过他并不拒绝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去体验生活的改变和工作带來的满足感
他从來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因为他遇到了叶知秋
(二)
许至恒匆匆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许至信的手术仍在进行中但守在手术室外的只有他的父母和公司的两个副总听到车祸的完整版本后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他从來沒把许至信当成道德楷模这边生意场上逢场作戏的风气他也见识过只是他有一点洁癖不愿意陷身其中;而许至信自控能力极强不会容忍任何事情超出自己定下的度也不会放纵胡來而且他更见识过许至信的行事历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每次都看得他只想叹气他不止一次对大哥说:“你是做生意不是玩命何必这样”
大嫂则在一边认命地说:“你大哥对于赚钱而不是对于钱上瘾”
许至恒完全沒料到忙碌成这样的大哥会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子出差而那个女孩子自称与他已经保持了一年多的交往
副总之一一脸尴尬地说:“她是办公室一个助理进公司两年打扮言谈都很低调平时真看不出她与许总有特殊关系”
另一个副总也附合这一说法
许至恒不语他当然不信他们会全不知情要说公司里对什么最敏感老板的私生活绝对会排在前列唯一被瞒得严严实实的大概只有大嫂罢了
难怪大嫂会勃然大怒到掌掴那女孩并不顾仍躺在手术室内的大哥带着侄子拂袖而去
接下來许至恒忙得焦头烂额父亲年事已高本來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现在天天与他同去公司许至信多年來激进大胆公司生意战线拖得很长收购并购遍布中部和南部各地而且门类驳杂得令人吃惊他又出名强势事必躬亲底下副总对他汇报得唯恐不够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