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龅牙周耸耸肩膀,懒洋洋的笑了笑:“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当年……”说到这里,这家伙又是故意的顿了一下,然后悄悄打量了我的反应,不过看我脸色如常,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忍不住刺了我一句:“反正当年……方八指回答我的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同样是一口否认的。”
哦?
这倒是一个让我感兴趣的话题。
当年八爷上位的时候,难道也是干掉了……
嗯,不过这个问题,并不是适合现在谈的。
“似这种问题,承认了是傻瓜,否认才是正常的。”龅牙周继续笑道:“所以你的回答,我倒是一点不意外。”
废话……又是废话。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问?
“你现在一定是想,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问是不是?”龅牙周笑着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正视着他:“周大律师,这种心理游戏,就算是第三流的心理医生都会,难道你以为这样的对话方式还可以吓唬住人么?就算是第三流的电影里,也早就落伍了。”
“哦,因为我根本没打断听你的回答……我打断的是‘看’你的回答。”龅牙周笑得很古怪。
瞬间,我心里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龅牙周笑得很从容:“我打官司打了二十年,上法庭也上了不知道千百回了,当庭上质问证人也不知道问了几百个了……什么样子的人我没见过?聪明的。愚蠢地,狡猾的,自以为很聪明其实很傻瓜的,还有胆子大的。懦弱地……各种各样的人,我都见了太多太多了……所以,我通常问别人问题,根本不用听对方回答说什么话……我只要看看对方的反应就明白答案了。”
我心里一动……在这一瞬间,我心里终于真的对龅牙周生出了杀心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哦,这么说,对于刚才的问题,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嗯……有了。”龅牙周一脸平静,脸上甚至都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了。轻轻点了点头。
“哦……”我若无其事一般,身子懒洋洋的靠在了沙上,眼神在他的脖子上转了一圈。然后缓缓滑下去,落在了他的心口。
如果我想杀他,只要我伸伸手就可以了。
“这样的问题,你觉得问出来有意义么?”我收回了眼神,抬起自己地右手。手掌横在眼前,看着自己的手指,口中淡淡道。
“有意义。”龅牙周叹了口气:“观相而知人……我龅牙周既然要准备跟新老板了。总要先弄清楚,我的新老板是一个什么样子地人,值得不值得我龅牙周把身价性命托付出来吧?”
嗯?有点意思……
我抬了抬眼皮:“哦,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但凡能做到你这个位置的,无一不是厉害角色!一个蠢货自然是做不到能统率一帮汉子,成为黑道上翻云覆雨的枭雄的!做这一行,总的来说,只有一句话:胆大!心狠!”龅牙周不慌不忙:“心狠不狠,我想这个问题已经不用说了……当年他方八指能干掉自己地兄弟自己上位。他的心如果不狠……那么这世界上也就再无心狠之人了。而你……同样如此。”
我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什么不爽地样子,只是轻轻笑了笑。
这家伙言辞里面,显然是扣定了“我杀了八爷”这个事实。
“那么其次,就是胆大!胆大,说穿了,就是一个勇’字!”
我笑了笑,看着他:“勇么?我们大圈上下几百条汉子,哪一个不是敢打敢拼敢杀的好汉?那一个不勇敢了?”
“错了错了……龅牙周连连摇头:“勇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你说的那些大多是匹夫之勇而已!”
“哦?敢问高见?”我冷冷看着他。
龅牙周目光闪动,飞快的把手里烟头在我面前按灭了,然后侃侃而谈:“勇这东西,分三种……人怒,而目!刚才我试着用话挑你,然后再忽然那么一问,而且问的是那种性命攸关的问题……是人自然都会怒的……这样的情况下,你地表现,才是我最注意的!
若是你火气之下面红耳赤,拍案而起……那么在我看来,你陈阳虽然敢做出杀八爷而自立的作法,但你依然不脱匹夫之勇。面红而代表气血……所以,这不过是气血之勇而已,这样的勇气,你当个打手也就够了,若是当老大,恐怕还上不得台面!我若是跟了这种老板,早晚一天被你连累的也要完蛋。
若是你面色苍白而无语,虽然还能保持镇定,但是却依然不免输了一分气概………虽然你可以面色不红,那是代表你可以控制气血,已经有了一些分量的……但是怒而面白,那不过是‘骨勇’,虽然也是难得,但也未免失了几分气量。我自问还有点傲气,若是你仅仅只是骨勇,那么我说不得,大不了把这手里的遗嘱扔给你,然后我龅牙周收拾家财,自己寻个地方隐退养老算了,免得将来被你拖累。骨勇者,虽勇而不能忍,也成不得大气候。”
我笑了:“那我脸不红不白,那算什么?”
“那就是‘神勇’了。此为上品。”龅牙周说到这里,站了起来,缓缓从随身挟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然后居然当着我的面,就用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一角……
火苗由弱变盛。再又盛变弱,直到熄灭……火光摇曳,映照在龅牙周地脸庞之上,他面色平静。眼神里却带着诡异的笑意……
我没动,依然坐在这儿,从头到尾都没有抬一下指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焚烧掉了那份文件。
等东西全部化成了灰烬,我这才开口:“嗯,你烧的,是八爷地遗嘱吧。”
“不错。”龅牙周面色不变,他身为律师,将委托人的遗嘱还没有公布的时候,就先烧毁了。却一点内疚的表情都没有,反而从容不迫:“在这个道上行走的,只能管生前事。哪能管到生后事!嘿嘿……他方八既然已经死了,那么死后如何,也就轮不到他做主了。”
我默然,看着面前桌面上的那些焚烧之后的灰烬……
忽然,我抬起头来。看着龅牙周,用奇怪的语气道:“假如……今天死的是我,留下遗嘱的也是我。坐在面前顶我位置地是另外一个人……你也会这么做么?”
“当然!”龅牙周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可你是律师,这样做,岂不是违背的法律和你的职业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