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具秦军的尸体,被摆放在柴堆之上。
奔腾的大河在咆哮着,似乎在未那尚未远去的英灵而唱着挽歌。风猎猎,撩起旌旗的飘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传唱了二百年之久的老秦军歌,在苍穹中回荡。南荣秀带着幸存的老秦军,为亡者送行。
虽刘阚一同前来的蓝田甲士,也在轻声的吟唱着。
那歌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哀,带着无尽的缅怀。灌婴等人在一旁闻听,不禁也为之动容了。
“我好像明白了!”
灌婴低声的呢喃着,双手在不经意间,握成了拳头。
任敖问:“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山东六国为什么会败给老秦人。不是他们盔甲坚硬,不是他们戈矛锋利,是因为这些老秦人那刻在骨子里的血性。也许他们不如六国人那般知书达理,也许他们没有六国人那样的温文儒雅,但是他们有血性,有悍不畏死的气概……六国败给老秦,败得不冤。”
任敖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昨天我收拾尸体的时候,现这些老秦人的致命伤,全部在这里。”
他指了指胸口,低声道:“一共二百一十七具尸体,没有一个人的致命伤是在身后。真真是可怕的老秦人。真真是威武地老秦人……灌婴。若是再打一场,我觉着最后失败地还是六国。”
灌婴没有回答,可是从他的眼中,却能看出他对任敖这番话的赞同。
而刘阚,则静静的立在队伍的前列,目视南荣秀举起火把,扔在了柴堆之上。柴堆上面。早已经洒上了助燃物,火苗子噗的一下子冲天而起。将二百余具尸体,一下子卷进了火焰。
这也是老秦人在临战时处理尸体的一种方法。
没有那么多地棺椁,于是就火化处理。待焚化之后,他们会把尸体的骨灰洒在战场上,以期袍泽英灵地护佑。与此同时。富平的百姓唱起了招魂歌,但听魂兮归来的哭泣声不断,更增添了一份悲呛和凄凉。
刘阚的眼睛。不自觉的眯成了一条线,握紧拳头。
“军侯,大家都不愿意走!”
南荣秀红着眼睛走过来,“乡亲们说,这富平是他们地家,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家的土地上。一共六千三百二十余人,其中青壮一千八百名。其余大都是老弱妇孺。听从军侯调遣。”
其实,在火化尸体的时候。刘阚已经猜到了答案。
昨夜死去地,不仅仅是驻防在富平的老秦兵,还有许多本地的百姓。这北地郡,乃苦寒之地,早年在义渠戎国的统治下,又饱受胡祸,可说得上是民风剽悍,一个个全都不畏生死。
看起来,真的是要在这里打一场防御战了!
不过,民心可用,尚可一战。想到这里,刘阚抬起手,示意陈道子和李成两人上前听令。
“从现在开始,富平修缮事宜,就请成司马负责。道子,你负责协助成司马整备富平城防。利用城内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辎重,趁着匈奴人还没有过来,组织人力,尽快完成富平的防御任务。”
“喏!”
“灌婴任敖!”
“在!”
灌婴和任敖两人抢步上前,插手道:“请军侯吩咐!”
“富平城中,尚有一千八百名青壮。你们组织起来,编入尔等麾下,加紧训练……能训练成什么样子,就训练成什么样子。你们的时间也不会很多,尽快下去准备,莫要再耽搁了。”
“喏!”
“秀军侯,你所部人马,我会将其打散,纳入樊哙和屠屠两人麾下,还望你不要见怪南荣秀连忙说:“就算刘军侯不这么说,南荣也会如此安排。”
“骑军从现在开始,全部归我指挥……吕释之。”
“在!”
“蒙疾所部斥候,暂由你来率领。从现在开始,你要严密给我监视住匈奴人地动静。一俟有情况,立刻向我禀报。”
“喏!”
刘阚吩咐完毕,翻身上马。
“秀军侯,我们去看一看富平周遭地地形吧。”
自有亲军牵马过来,南荣秀翻身上马,随刘阚离去。
二人围着富平周遭方圆百里转了一圈之后,刘阚这心里面,却越的沉重起来。富平周围,以平原为主,兼之少数丘陵,根本无险可守。可如果放弃,则富平以南一马平川,正适合匈奴人骑战之术。看起来,唯有依靠富平城,才能拖住匈奴人地脚步,等待援军前来。
刘阚计算了一下时间。
他们至少要在富平坚守七天的时间,援军才可能抵达。
但是想要依靠富平这简陋的城墙来守住七天,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军侯可是在为御敌而烦恼?”
似乎看出了刘阚的心事,南荣秀催马上前,和刘阚并排而行。
刘阚点了点头,“若想撑到援军抵达,单凭富平县城肯定是不可能。所以,我希望能够主动出击,在给予匈奴人迎头痛击的同时,又能牵制住匈奴人的脚步,给予富平县足够的时间。”
既能迎头痛击,又可以牵制住敌人?
南荣秀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啊……
沉吟半晌后,南荣秀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军侯,我倒是有一个好地方。”
“哦,在何处?”
“富平被一百二十里外,有一处名为白土岗的去处,是匈奴人的必经之路。一边是大河,另一边是天然形成的巨石沟壑,足有十余丈高。地形由南向北,呈缓坡,可谓是极为险要。
而且,白土岗上,有早年间老魏人修筑的城墙,不过已经废弃了多年,可以以此为依托防御。
只是……”
“只是什么?”
南荣秀苦笑一声,“那里距离富平的距离稍远,辎重很难供应上。而且白土岗上的城墙也抵挡不了太长时间。到时候我们想要撤退的话,势必要面对匈奴人疯狂的追击,也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