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曼第一次奉命前往楼仓和刘阚接洽的时候,唐厉已经离开楼仓,外出游学去了。
所以,秦曼没有见过唐厉。不过在楼仓的那段时间中,她倒也的确是曾听人提起过这么一个人物。据说此人是刘阚的谋主智囊,甚至比审食其曹无伤两人,更得刘阚的信任和倚重。
只不过没有见过,秦曼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名字。
甚至在唐厉投到秦枳门下的时候,秦曼也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并没有太过于在意。
如今听闻唐厉一说,秦曼顿时呆愣住了!
唐厉手中的虎符,并非是朝廷官面上使用的虎符。准确的说,这虎符是刘阚私下里打造的信物。通体以青铜铸造,上面涂抹黑漆,正面是刻有老罴字样,背面却是苍龙图案。
虎符打造的很精美,刘阚手中一共只有九枚这样的虎符。
秦曼也见过,故而一眼就认出,这虎符绝非赝品。再加上想起了唐厉的来历,秦曼不禁感到惊讶。唐厉怎么会投到了二叔门下做门客?莫非是阿阚安排?可阿阚为什么做这种安排?
唐厉可不再是三四年前的唐厉!
过往数年中,他行万里路,体验世态炎凉,眼光十分毒辣。
秦曼这一愣神,唐厉马上就觉察到了。并且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禁微微一笑。
“曼小姐莫要怀疑。厉与阿阚相识多年。数年前。阿阚起于楼仓。厉深感所学不足。故而生出游历之心。与阿阚一别经年。直到半月前才得以重逢……厉之所以在二老爷门下。原本出于偶然。只是不成想现了一些破绽。又恰逢秦家和阿阚地关系。故而才自作主张留下。”
唐厉这一解释。秦曼难免感到有些赧然。
连忙道:“曼失礼了……唐生既然是阿阚地朋友。曼实在是不应该再有怀疑。”
唐厉倒是不在意。走到窗前。向秦枳别院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沉声道:“既然曼小姐信了我。那厉也就不再赘言。自二老爷回转江州之后。厉就现有些古怪。二老爷和族中族老往来极为密切。并且数次夜宿于四位族老家中。不晓得商议什么事情。当时厉不敢冒然与曼小姐联系。只好秘密派人前往江阳。通知了阿阚……今日傍晚。阿阚派人给我送来了消息。”
“啊?”
秦曼又吃了一惊。
唐厉自顾自的说:“阿阚和蒯生都认为,二老爷此举颇有怪异,并以为清老如今不在江州,曼小姐若继续呆在这里的话,只怕是会有危险。只是……阿阚和蒯生都未想到,清老会突然……”
说到这里,唐厉叹了口气。
而秦曼的眼中。则流露出一抹悲伤之色。
沉默片刻后,唐厉说:“如今看来,二老爷是早有筹谋。并且刻意隐瞒了清老的死讯,以争取时间说服秦家族老。从这几天的状况,二老爷只怕是已经取得了族老们的支持,应该会在两日后的祭祖大典上,设法谋取家主之位。曼小姐,恕厉斗胆询问。您如今又有何打算?”
秦曼则陷入沉默之中,闭上了眼睛,沉思不语。
不可否认,作为秦清钦点的继承人,秦曼地确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可不管她再有本事,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免还是感到了一丝慌乱。
“唐生,你与阿阚是好友,曼信你……曼如今方寸已乱。还请先生代为指点。”
唐厉一笑。“其实也没甚指点,只是要看曼小姐准备什么样的选择。或者心甘情愿的让出家主之位。或者与二老爷争上一争。不过厉却以为,曼小姐若是要和二老爷相争,只怕胜算不多。”
秦曼哦了一声,却面无表情。
“唐生,曼是祖母选定的继承人,族中老人大都知晓,如何又胜算不多?”
唐厉说:“二老爷筹谋此事,绝非一两日之功。厉在二老爷门下探听,倒是知晓不少事情。据厉所知,秦家族中许多人并不赞成曼小姐接掌家主之位……理由嘛,倒是很简单,曼小姐年纪太小,资历不足。清老虽指定了曼小姐,可说实话,若清老尚健在,巴氏族中无人敢站出来阻拦。问题就在于,清老突然故去,曼小姐于族中元老的震慑力,也就大大降低。
如今,巴郡治下地巴人土著,至少有六成以上愿意支持二老爷。
同时二老爷门下食客众多,更兼管了秦家巴氏的财源……呵呵,曼小姐恐怕也无法相争……
另外,三老爷似乎已经表明了态度,要站在二老爷一边。虽说三老爷不怎么掌管族内的事物,可终究是一方官员。从某种程度上,三老爷如此作为,也代表着官府的意见。不管朝廷究竟是怎么考虑,但是在陛下的旨意未抵达江州之前,三老爷的这种态度,也会影响很多人。”
听唐厉这么一分析,让秦曼顿时感到很丧气。
“如此说,我岂非一点胜算都没有?”
秦曼倒是不甚在意这劳什子家主的位子,可是她却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轻易的俯称臣。
沉吟了一下,她抬起头,轻声道:“既然先生来了,想必是有主意教我?”
唐厉沉声说:“阿阚和蒯生原本是想要曼小姐去江阳躲避,等候清老回转。可现如今,清老不在,曼小姐若想和二老爷争胜,则不可以继续留在江州。留江州,则胜算全无;若离开江州,则尚有一丝希望。只看曼小姐如何选择。是争,还是不争?全在小姐您一念之间啊。”
“争又如何?不争又如何?”
“争,则秦家尚能保全;不争,则秦家必亡!”
唐厉这句话一说出口,令秦曼大惊失色。怎么好端端的,就扯到了秦家地兴亡之上?
这唐厉,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曼小姐可是不信?”
秦曼不置可否,但从她地表情来看,却的确是不太相信。
唐厉也预料到了这样地结果。淡定道:“曼小姐以为厉是危言耸听?其实不然……若阿阚在这里,恐怕和厉的想法相同。厉只问小姐,于陛下而言,巴蜀是老秦之巴蜀,还是秦家之巴蜀?”
秦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唐厉接着说:“厉不知清老与陛下,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但想必关系极深。以至于陛下能容忍清老掌控巴蜀大地。可这个容忍,却是建立在清老健在的基础上。若清老一走,放眼秦家,谁人能让得陛下于清老那样的信任?若是不能得到信任,陛下又怎可能容忍秦家掌控巴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