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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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州边境的谈判,几次拉锯之后,陷入僵局。

  耶律浚的金帐中,生着一盆巨大的炭火,耶律浚一身戎装,与萧佑丹、萧素、萧禧等人围坐火边,商议对策。这些天来,虽然谈判没有取得进展,但是耶律浚却非常有收获,他长相英俊,对人和谐,体恤士民,一时间朔州守军将士,对这位太子都爱戴非常,甚至连枢密副使萧素,对他的好感也与日俱增。如果他一直身处耶律洪基身边,或者在孤立无援的朝廷上,是绝对得不到这些人心的。

  “刘忱一直不肯让步,诸位大人以为应当如何是好?再拖下去,这虚张声势的疑兵之计,就要被发现了。”耶律浚开口问道,眼睛望着萧佑丹与萧素。

  “殿下说得是,十万士兵空耗粮铜却无所作为,宋人也不是傻子。”萧禧笑道。

  萧素笑道:“但也不能真的杀了过去,刘忱风骨这么硬,我倒有点佩服他了。”

  “与南朝开战,是两败俱伤之局,只能让夏国与一些蛮人得利,万万不可。前几天的报告,说效忠朝廷的生女直部节度使阿库纳(注1)重病之中,万一死掉,而朝廷又与南朝开战,只怕好不容易镇压下来的生女直,又要有反复,其他各部落,也是反叛不断,这几年都没有停过。而且……”萧佑丹这么顿了一顿,众人都知道这个“而且”,是指当权的魏王耶律伊逊,不过此时却不能明言,萧佑丹又继续说道:“如今南朝王安石方罢,又经大灾,刘忱以一书生意气,不肯相让,但是其执政大臣中,首相韩绛是最胆小的,枢密使吴充也没什么过人之材,吕惠卿、冯京、王硅据说颇有矛盾,既然皇上的本意是投石问路,问的也是南朝皇帝和他的执政大臣的路,不如我们干脆避开这个刘忱,借口谈判僵持不下,派使者入汴京,试试南朝皇帝的胆色器局!”

  萧素听他说完,击掌赞道:“这倒是个好计。如此一来,我们也可以把军帐迁至马邑,让南朝更摸不着虚实。”

  耶律浚想了一下,笑道:“既然是十万大军久驻边关,那么要价太低,也未免让人小看。不若让使者见机行事,把赔偿的底线改成增加岁币十万贯、绢十万匹,想来父皇会更高兴的!”

  “殿下英明!”萧佑丹赞许的看了耶律浚一眼,这段日子以来,耶律浚处事的才干,明显有所增长,决断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了。更可贵的是,太子以前虽然勇武,但是处事却颇有书生的温文,而现今却多了几分军人的豪气。

  “那,派谁去汴京呢?”萧素笑问。

  萧禧对耶律浚抱拳笑道:“殿下,这个差使,我是逃不掉的。”

  “好!”耶律浚点点,拿来一皮袋酒来,递给萧禧,说道:“将军豪气!”

  萧禧接过酒来,喝了一大口,还给耶律浚,耶律浚也喝了一大口,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萧素却默不作声,只是望着萧佑丹,萧佑丹也意味深长的望了萧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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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忱与吕大忠坐在马车上,相视无言。久议不决之下,前几天辽人突然要求一同进京,勤见大宋皇帝,刘忱只好遣人飞马急报朝廷。朝廷立时答应了,而且让他与吕大忠一同回京,了解情况。吕大忠本来想在代州监视辽人,但接到诏命,也只好安排守务,与刘忱一同返京。二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刘忱抗诏谈判,早将荣辱置之度外,但是回去之后,想到自己有可能前功尽弃,心里也不禁颇为沮丧;吕大忠却是担心着代州的守务。

  紧随着二人的马车仪仗的,是辽国的使团。耶律浚最终派来的使者,是萧佑丹与萧禧两人,名义上萧禧为正,萧佑丹为副。与宋使一样,萧佑丹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天晚上众人散去之后,枢密副使萧素却突然把耶律浚和萧佑丹留下,跪在耶律浚面前,以刀刺臂,发誓效忠。

  萧佑丹与耶律浚自然都知道,萧素是在进行一桩大大的政治赌博,他把自己的前程,压在了耶律浚能战胜魏王耶律伊逊,顺利登基之上。只要耶律浚顺利登上大辽皇帝的宝座,他萧素的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但如果失败,必然是族诛之罪。萧素知道,这个选择,辽国的重臣们,都要做的,退早要做的。

  在这个时侯,能够有萧素这样的重臣投入自己的旗下,耶律浚绝无拒绝之理。考虑到耶律伊逊绝无可能在这个时侯生变,为了显示对萧素的信任,萧佑丹干脆决定离开一段时间,再次前往大宋的京城。

  萧素与耶律伊逊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他投入太子这一边,应当是可以相信的。

  萧佑丹一面担心着国内的局势,太子的地位,一面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经过陈桥蜂驰入了汴京城一一一座辽国所有的城市都比不上它的繁华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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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枢密院,两府合议。

  中书的宰相们,难得的奉诏来到枢密院,他们将在这里,召见刘忱和吕大忠。

  刘忱详详细细的介绍了谈判的全部经过,又说了辽使的要求,以及自己的意见:“若依辽使之见,数百里之地,不再为大宋所有。”

  吕惠卿听他说完,想了一下,问道:“你可查过地籍?”按理不应当由他先发问,但是最近在中书议事,吕惠卿越来越得意,他的主张,常常辩得韩绛等人哑口无言,而且往往更容易被皇帝接受,这个顺序问题,也就越来越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大宋的决策,也不是某一个宰相画押就可以领行的。

  吕大忠答道:“下官查过代州地籍,凡黄嵬山以北至古长城的土地,代州都有档案,想来朝廷也有存档的,的的确确是我朝的土地,绝无割让之理。”

  韩绛身为首相,自然不愿意让吕惠卿一个人出风头,他几乎忘了这是在枢密院,沉吟了一下,问道:“方才说辽军连营数里,辽使又威胁用兵,以二位的观察,是真是假?”

  吕大忠如实答道:“这个下官不敢轻易判断,但是若要兴兵,辽人也讨不了好去。

  王硅说道:“如果可能,还是不要轻启战端为好。”

  连冯京也附和道:“当然以不战为上。”

  枢密院自吴充以下的官员,却都默默不语。

  刘忱见宰执说道,尽然全都在说“不战为上”,急道:“诸位相公,若是一味避战俱战,只怕辽人索求无厌。”

  韩绛是吃过败仗,被打怕了的人,一心只想做个太平宰相,加上揣见赵顼也有避战之意,当下冷笑道:“你又知道什么?如果国家大灾之后,元气大伤,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身为宰相,须当从全局来着想,当然是以和为贵。兵凶战危,你以为是好玩的吗?”

  刚刚被调回京的枢密副使蔡挺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虽然如此,如人家咄咄逼人,也不能一味忍让。”他长期镇守西部边界,倒不太怕打仗。

  “小不忍则乱大谋。轻启战端,只是将帅之利,他们可以借此建立军功,升官晋爵,却是百姓之祸。如今国家的情况,是经不起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