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包绶这些话,却是说中了石越的心病。石越见包绶也有这样的担忧,不由苦笑道:“但实际上,在绝对人数上,此法比起以前,却是能让更多的贫家子弟入学。”

  “或者可以。”包绶没有注意石越的语气,继续说道:“但是百姓只会看到形式的不公平。”

  石越叹了口气:“却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难不成真要全面免费?可是朝廷哪里又有这样的财力。”他此时,已经不再是在考较包绶,而是变成了抒发心中的烦恼。

  “或者……或者也不是没有办法。”包绶大着胆子说道。

  “哦?”石越精神一振,问道:“慎文有何良策?”

  “学生也不知是否可行……”

  “无妨,先说出来,是否可行,可以再加参斟、”

  “是。”包绶道:“学生以为,朝廷可以再下一诏,凡前二成优异、当得奖学金者,若自愿放弃奖学金,朝廷可以追赠其死去的祖先一个官职__如此,许多富家子弟而祖上无官职者,必然会放弃奖学金要求封赠。这样省下来的名额,便可由贫家子弟递补。”

  石越思忖了一会,笑道:“读书便可以得封赠?”

  包绶不好意思的笑道:“学生原也是异想天开。”

  “不,慎文,你这是好办法。不过需要有更详细的条例……”石越得到包绶的提醒,实有枊暗花明之感,他笑道:“我们的确可以想办法,让那些奖学金名额,尽可能的分给贫家子弟。”

  …………

  “把奖学金的名额,尽可能的分给贫家子弟?”赵顼笑着反问道。

  “不错。”石越回道:“凡五品以上官员,已有子弟在太学入学,且官员受朝廷禄养,因此可以下令,其在州县入学之子弟,不得享受奖学金,若成绩优等,由朝廷赐金花嘉奖;凡祖上无官,朝廷封赠其先人一人七品散官;若肯让出五年奖学金,朝廷封赠其先人二人七品散官,如此,既可奖励孝道,淳化几俗;又可让出名额给贫家子弟,名为助学金,为鼓励上进,又可规定,凡成绩连续两不能在前一半名次以内者,不得享受助学金………”

  “这倒是个好主意。”赵顼一面翻阅石越的条陈,一面笑道:“亏得卿想得出来。”

  石越见赵顼应允,笑道:“陛下,这却不是臣想出来的。”

  “哦?那又是谁的主意?”赵顼听石越的语气,便知道他要举荐人了,笑着马条陈合上,问道。

  “是包孝肃之后包绶的主意。”石越笑道,便把自己在南郊邂逅包绶的事情,详说细细说了一遍。

  赵顼听得连连感慨,赞道:“崔氏抚养包绶长大,且为包家长房收养义子包永年,是使包拯家有后的功臣;而且难得又能安贫向道,恪守祖训。这样的女子,朕不能不奖励!”

  石越本意想推荐包绶,不料赵顼却对崔氏大加赞赏,石越也只得随声应和道:“这个女子的确让人敬佩。”

  “朕要让礼部议格,封赐她一个诰命,以奖率风俗!”赵顼右手用力的在空中挥了一下,提高了声音说道。

  石越见赵顼语气中充满了赞赏与肯定,连忙赞道:“陛下英明。”

  赵顼又提起笔来,沾沾墨,在屏风上写在“包绶”二字,一面笑道:“四月初一,在崇政殿,讨论改官制,卿可准备妥当了?”

  “已有草稿……”石越正发详说,便狗崽子一个内侍走了进来,尖声道:“启禀陛下,枢密使吴充、参知政事吕惠卿、枢密副使王韶求见。”

  赵顼疑惑的望了石越一眼,问道:“石卿,今日政事堂哪位当值?”

  石越略一思忖,答道:“是参政吕惠卿。”

  “参政与枢院同时求见?”赵顼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冲内侍说道:“快宣。”

  石越心中也不住的敲鼓,他反反复复的想着熙宁八年“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却终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君臣正在惊愕之间,吴充、吕惠卿、王韶已经走了进来,叩首行礼。石越见三人神色,在似忧似喜之间,心中更是奇怪。

  吕惠卿偷眼见石越也在场,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不过立时便将眼皮垂下,将一本奏折递上,神色从容的说道:“陛下,交趾王乾德奉表陈诉,状告桂州沈起在融州强置城寨,杀交人千数。”

  赵顼刚打开奏章,听到此言,不禁愕然,道:“朕不是已经严令沈起,不得擅起边衅了吗?”

  “确有此诏。”吴充道“不过沈起入桂之后,立即遣使入溪峒募集土丁,编为保伍,派设指挥二十员,出屯广南……”

  赵顼拍案大怒,厉声道:“他便敢如此?视朕和朝廷为无物吗?”

  “陛下息怒,国家克河州、平泸夷、收峒蛮,边臣艳羡,本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吴充不冷不热的说道。

  “什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吕惠卿盯了吴充一眼,说道:“沈起欲邀功,抗招不遵,怎么便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王韶亦不免物伤同类,也说道:“陛下,沈起撞兴边衅,当自严责,但吴枢密说的话,却也未免不当。陛下不过意图恢复,并非穷兵黩武。”

  吴充斜着眼望了二人一眼,淡然道:“陛下,臣并无他意。”

  赵顼摆摆手,道:“朕知道。眼下之事,是决定如何处置此事。乾德上表,朕不能不答;沈起抗诏,朝廷不能不管。”

  吴充恭身道:“陛下圣明,只是此事,曲在中国,当今之计,只有将沈起罢职,好生安慰乾德,以弥边衅。”

  吕惠卿早知沈起一向亲附王,既无维护之心,便也欠身道:“陛下,臣也同意如此处置。同时可遣使者质问沈起,为何竟敢大胆抗诏,是不是别有隐情?”

  “陛下,臣以为不可。”王韶见吴充、吕惠卿都主张靖绥,连忙亢声反对。

  “陛下,若如此处置,是向交趾示弱,只能更增其气焰,只怕南交从此无宁日。”王韶望着赵顼,急道:“但凡小国夷狄,不通教化,是禽兽之属,畏威而不怀德。示之以畏,则其心敬服,凛然不敢犯;若怀之以德,彼则以为软弱可欺,得寸进尺,欲求无止。沈起开边衅是一错,但若此进罢沈起而慰交趾,则是再错。一错已甚,岂可再乎?”

  吴充摇头道:“此言差矣,天子德被四方,岂有不能以德服从之理?既然说沈起有错,有错焉能不改?”

  吕惠卿心中认定沈起与王韶关系不浅,沈起不罢,他却没有办法将王韶牵扯进来,见有吴充支持,也是不依不饶,道:“若不处置沈起,只怕从此边臣不知朝廷为何物。只需善择守臣,交趾小国,又岂敢捋中国虎须?”

  赵顼一时觉得王韶有理,一时又觉得吴充、吕惠卿说得不错,心中摇摆,便拿不定主意,见石越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石卿,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陛下。”石越拱手道:“如今实在不宜在南交开战,但若示交趾以弱,毕竟不妥。臣以为,不如遣一使者,召回沈起,让他说明为何竟敢不顾朝廷严令,擅启边衅。同时择一善守出知桂州,只须不断绝与交人互市,不遮断其通使之咱,内修守备,外加安抚,料来不至有事。再遣一使者往交趾,宣示朝廷怀德之意,则交人小国,断不敢与中国为敌的。”他一心一意要改革朝政,自然也是希望在无关的事情上,一动不如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