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项首先做的,是稳定满朝文武的人心,所有人都在关心着新官制推行后自己的官位。
禁中右掖门东面,原本是中书[玄武文字版]省、都堂、门下省在东面,枢密院在西面,两府遥遥相对,称为“东西二府”,赵顼以非常的效率与果断,简单的将中书、都堂、门下的官衙,改称“尚书省”,迅速任命了尚书左右正以下的官员,让几位宰相依然暂时保留原有的职务与官名,初步完成了尚书省的改组。然后将中书、门下二省迁到尚书省北面,紧挨着文德殿的几个院子中;将枢密院北面的院子,划归门下后省,任命了门下后省的官员。
在大宋少有的雷厉风行的作风之下,不过两天时间,中枢机构就可以基本上维持运作了。
几乎同时,赵项又诏令以冯京为权吏部尚书,刚刚召回京的范纯仁为权吏部左侍郎,以翰琳学士韩维为权吏部右侍郎;允许三人选择在京官吏,经尚书省、门下后省同意后,即领布任命,在宣德门外御街东侧的官衙中建立起吏部。
如此,仅仅三天时间,官制改革的核心机构,便已全部粗具规模。
然后,尚书省与吏部在赵项的督促下,迅速颁布了“以阶易官”的转换表。并同时向天下官员宣示:
此次改革,暂时只涉及文官;
勋爵、祠禄官、贴职等等暂不涉及;
原有文散官一律废除;
所有文官旧的寄禄官一律按规定改换成新的散官;
地方官员差遣暂时不变。
中央机构官员职事官(差遣)未接到新任命之前,照常处理事务,一直到接受新任命或者与新委任官员办好移交为止。在此期间,所有批文往来必须有清楚的记录,否则罢官夺告身,永不叙用。
为了严防作弊请托,皇帝更是断然下令,尚书省、门下后省部,包括拟诏的学士院、舍人院所有官员,暂时一律住进官衙,由皇城司派兵吏锁院,禁止无诏外出。尚书省、吏部召见新任官员,皆须有第三人在场。
在如此严厉的措施之下,身为翰林学士的石越,与身为参知政事的吕惠卿,全部都困在了禁中。石越万万想不到,当初自己给皇帝的建议,竟然成为了捆住自己的一根绳子,眼前的困境,也只能够指望外头自己的幕僚们的努力了。
皇帝是如此重现这次改革,凡五品以上的职事官,也就是诸部各司郎中以上官员的任命,皇帝都要亲自过目;并且他还会在尚书省诸相接见这些官员之前,亲自接见他们。在此期间,一直陪在皇帝身边,便是石越,他虽然并不拟诏,却要向皇帝介绍所有这些官员的能力与声誉,接见之后向皇帝提供自己的意见。
这的确是一个让无数人羡慕的美差,从那些官员们的眼中,石越便可以看出来。但是在迩英殿一天站上十八个小时,中间吃饭还不敢放肆的休息,无论什么样的美差,同时也必然变成一种苦差了。
当子时的钟声响起,石越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学士院自己的房间后,一向习质自己照顾自己的石越,也没能抵制住眼前的诱惑一一他听之任之的让皇帝特意分配来照顾自己的太监脱掉了自己的靴子,伸进温热的清水中一一让一个太监给自己洗脚,真是奇特的体验呀!石越没有忘记露出讽刺的笑容,他看了那个太监一眼,见他年纪轻轻,长得白白净净,竟有几分英俊,却不知为何来做这种贱役。当下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内侍连忙尖着嗓子答道:“回学士,奴才姓童,叫童贯。”
石越早已疲惫得迷迷糊糊丁一时竟没有听清,反问道:“童贯?这个名字好熟呀,我以前见过你吗?”
童贯诌笑道:“奴才进宫不久,还是第一次有幸见到学士。”
“哦。”石越正要闭上眼睛养神,忽的灵光一闪,双脚一个哆嗦,腿一伸,把满盆的水蹬得老远,“童贯?”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几乎是神经质的问道:“你就是童贯?”直把童贯给问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学士大人发什么神经,还以为什么地方没有服侍周到,忙不迭的说道:“学士大人息怒,学士大人息怒。”
但在另一方面,饶是石越回到宋代后,已是“见多识广”,王安石、司马光、苏轼、蔡京……什么各式各样的人没有见过?但是一个直接造成北宋亡国的大奸宦,毫无[玄武文字版]预警的出现在自己身边,替自己洗脚,自己还浑浑噩噩的没有反应过来一一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极其吊诡的事情。看着眼前的这个家伙,想着他的种种“劣迹”,石越心里忽然有一种抓住他暴打一顿的冲动。
好不容易冷静下自己的情绪,石越哑然失笑,“管他是不是童贯,现在他又能有什么本事为恶?”但是那种鄙夷却掩饰不住,便冷冷的说道:“方才水太凉了,去换盆水吧。”
“是。奴才立即去换。”童贯立即诌笑着捡起盆子,轻轻退了出去。
石越望着童贯轻轻走出门去,方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来到这个世界上,总要和各种人打交道的。和童贯相遇,既是偶然,也是一种必然吧?“只是,不知道这时碰见这个阉人,究竟是凶是吉?”石越心中自嘲的想着,“碰上这种东西,估计不会是什么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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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这边困在禁中出不来,为了避免给人口实,根本不敢递什么消息。外面李丁文等一干人也忙得热火朝天。
七天的时间,无论能不能找到石珍,都已经来不及了。因此李丁文定下的策略,第一桩,就是“撇清”,只要能证明石越与这桩案子无关,案子什么时侯破,都并不重要。好在石越的亲戚并不是很多,家人门客,也有限得很。这些人的名籍,田产在何处,很容易厘清,排除掉这桩嫌疑之后,石越的嫌疑就洗去了一半。
另外,还有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找到石珍手中伪造的印信,只要证实是伪造的,那么案子虽然未破,但石越亦可以立时由嫌疑人变成受害者一一至少皇帝在心理上,会倾向于相信石越。从政治上来说,这就完全足够了。
这些印信流落在各州县的官员手中,但都远在广西,调过来核对已经来不及了,而蔡确又指望不上一一蔡确接过这桩案子后,似乎心事重重,他简单的询问过沈起、王煮之后,就发文给桂州苏缄,“耐心”的等待那边移来石珍和涉案文书档案,他的心思,也许是放到了官制改革之上,也许是另有隐情。总之他有充分的理由暂时不去搭理此案,别人也拿他无可奈何。李丁文相信,不管这个构陷是怎么来的,沈起手中于情于理,也会保留着这些伪造的印信,除非他傻得愿意自己去扛全部的责任。
他找到田烈武,让他去寻来东京最负盛名的几个小偷,于是沈起被软禁的骚馆,多了几个梁上君子进进出出。
四月二十八日清晨,旧曹门附近铁塔之上,表面上神定气静的李丁文,静静地听着最后一个“神偷”的汇报,以前的几人,都已报告说他们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