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丹骑在马上,竟没有看他一眼。
“下官张思平,不知太子殿下远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与大人赎罪。”张
思平的神态中,有着掩饰不了的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像一个急于讨好献媚的哈
巴狗。
萧佑丹鼻子里“哼”了一声,讥道“你地罪过只怕不止于此。”张思平呆了
呆,似乎这才发现萧佑丹来意不善,慌得连天价的口头求饶:“殿下赎罪,大人
恕罪。”萧佑丹鄙夷的望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忽然变得无比温和,问
道:“这么说,你也知罪了?是吧?”“是,下官知罪。”张思平几乎是条件反
射般的回答道。
这本也是一句惯常对长官说的话,谁知萧佑丹脸一沉,却厉声喝道:“既然
知罪,那么来人啊,先给我绑了!”“是!”几个王府卫士早已经如狼似虎的冲
了过来,将张思平捆了个结结实实。
张思平惊骇至极,眼见太子殿下不是玩笑,但任他挖空心思也想象不出自己
如何犯了错,惹恼了太子以致降罪,只一面挣扎一面大呼:“下官冤枉,下官冤
枉!”归化县县丞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终于不敢说话。
萧佑丹冷笑了几声,望着张思平,叹了口气,说道:“你都已经知罪了,怎
么又冤枉起来?”“我,下官的确冤枉,殿下明察,殿下明察!”“你竟然敢说
殿下冤枉你?!”萧佑丹厉声喝道,“来人啊,给他打上二十军棍,看他还冤不
冤枉!”
到这个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来萧佑丹根本是故意在找茬,但谁敢说话?归化
县每个人都恨不得将身子伏地到土里,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只在心里暗暗猜测
张思平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太子,生生惹来这场祸事,张思平也已吓的魂飞魄散,
口不泽言地乞求道:“殿下,大人,看在小人族叔的份上,,绕了小人一回吧,
看在小人族叔的份上……”
归化县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身子伏低到土里,大气不敢嘬上一口。只在心里暗
暗猜测张思平不知道怎么便得罪了太子,生生竟然惹来这场祸事。张思平也已吓
得魂飞魄散,口不择言的乞求道:“殿下、大人,看在小人族叔的份上,饶了小
人一回吧。看在小人族叔的份上……”
萧佑丹脸上讥笑之意更浓,他策马走到张思平身边,俯下身去,用只有二人
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的说道:“殿下这次来,就是想要你的狗命,岂不知道你的
族叔是谁?你若有种,就纠集县中官兵,与我们打上一仗,反正你们人多,我们
人少,杀人灭口,也是个办法。若是没种,不如便等死罢!”
“我、我……”张思平听到这话,尿都吓出来了,一屁股瘫在地上,神不守
舍的哭道:“我,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殿下啊。”
萧佑丹跳下马来,一只手抓起张思平,轻声笑道:“怎么会没有得罪过?殿
下要宽赋养民,偏偏归化县年年税收为中京道第一,殿下没有办法因为你收税收
得多治你的罪,难道就找不到别的办法吗?你死于军棍之后,我还不信从你官衙
中找不出你贪污受贿的证据来。”
张思平万万料想不到,竟然是因为自己收税收得最多而招来杀身之祸,一时
之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远处耶律浚早已等得厌烦,鹤司马梦求说起闲话来,显
见全然没有将张思平的生死放在心上。
萧佑丹将他一把丢到地上,俯身又道:“太子殿下最喜欢勇士,你若敢纠集
兵丁和我一决高下,说不定殿下还能饶过了你。”
张思平眼睛一亮,随机又立时黯淡下去。他心头一片空明,似乎一时间什么
都明白了过来,惨笑道:“你也不必骗我了。我不反抗,是我一个人死;我若反
抗,便是我一族死。我有今天的下场,也不全是因为我收税收得多罢?”
萧佑丹倒料不到张思平竟也有这份心思,居然短短时刻竟会什么都明白了过
来,微感意外,于是也不否认,反倒笑道:“想不到你倒也不是笨蛋。这样好了,
你替我写封信,我便求太子殿下放过你。”
“什么信?”听了这话,张思平又似抓住了一根稻草。
萧佑丹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道:“写给耶律伊逊的信件。”
张思平呆滞了一会儿,然后苦笑一声,竟也不问信件的内容,无力的说道:
“大人,我虽然怕死,可不是傻子。我若写了这封信,只怕死的更快。而且到头
来我家人也难免受连累。罢了罢了,你就给我个痛快吧。”
“想不到我倒小看你了。”萧佑丹不再废话,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拖
下去,帮张大人弄清楚他有什么罪。”
……
归化县杖毙张思平之后,耶律浚又从张思平官衙搜出数万贯铜钱以及几千两
黄金白银,轻轻松松便安了一个贪赃的罪名给张思平。紧接着,他又寻出中京道
收税最多的十来个官员别的罪过,一一重加贬斥;又将两个税收少的县令提拔做
州官——到这个时候,中京道的官员便都是傻子,也已经知道皇太子完全是因为没有办法要求皇帝对中京道减赋,便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将怨气撒在哪些税民多的苛吏身上。但凡还长着脑子的,碰上这样不惜以杀人来威慑人心减税的皇太子,于催税收税上,都不免要收敛很多。
但在司马梦求来看,耶律浚这样做,未免过于激烈,完全是有勇无谋。张思
平苛剥百姓,死不足惜,但是他口中的“族叔”,毕竟是正受辽主宠信的耶律孝杰。二人虽然血脉疏远,但是打狗伤主人,这已摆明了是向耶律孝杰示威。在与耶律伊逊为敌的同时,再去激化与耶律孝杰的矛盾,习惯石越作风的司马梦求,心里肯定是要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哪怕耶律浚再怎么轻视耶律孝杰,但在形行事策略上也是错误的。
也许萧佑丹明白这一点,但是便连司马梦求也已看出来了,耶律浚的行事极
端自主自负。这有时候是优点,有时候却会是致命的缺点。
当然,这一切欲司马梦求无关。对于他来说,辽国内部的矛盾,越激烈越好。
……
张思平的死的确刺激了耶律孝杰。但是耶律孝杰状元及第,以一汉人之身而
居辽国北府宰相的高位,深受耶律洪基的宠信,却也绝非只会拍马屁、揣摩主人心意这点本事。他一眼看透了耶律浚的“用心”,不仅没有为自己这个远房侄子的死而向耶律洪基诉冤,反倒一面向耶律洪基自请罪责,一面又亲自向耶律浚写信,表达自己疏于管教、诚惶诚恐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