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吩咐家人将信送往中京,耶律孝杰便听到官家来报:“魏王王子耶律绥
也求见。”耶律孝杰眉头一皱,连忙吩咐道:“快快有请。”不多时,官家便将
一华服少年引至。那少年见到耶律孝杰,连忙拜倒在地,口中称道:“小侄拜见丞相。”耶律孝杰上前一步,亲自将耶律绥也扶起,笑道:“王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耶律绥也站起身,脸色沉重,注视耶律孝杰,说道:“丞相,大祸临头,尤不自知吗?”
耶律孝杰摇头笑道:“又能有何祸事?王子莫要危言耸听。”耶律绥也环顾
左右,见有仆人在侧,便默然不语。耶律孝杰一笑,朝左右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数以十计的仆人连忙离开客厅,只留下耶律孝杰与耶律绥也二人。
耶律孝杰这才微微笑道:“王子请说。”耶律绥也望着耶律孝杰,问道:“丞相真不知道祸事?还是假不知道?”
“还盼明示。”耶律孝杰目光闪动。“老狐狸!”耶律绥也在心里骂了一声,叹道:“太子柄国,倒行逆施。日前无辜杖杀张世兄,污以他罪,让忠臣元老为之寒心。只怕不待他登基,丞相与家父,都不会有好下场。”耶律孝杰不以为然的一笑,道:“魏王岂无妙策?在下不信魏王是束手待毙之辈。”耶律绥也不由
一怔,但揣其语气,随机大喜,也笑道:“纵有妙策,若无丞相周全,也无济于事。”耶律孝杰本来不过是随口一句,投石问路,没想到耶律伊逊竟然真的已有应对之策,倒不由心底里吃了一惊。他一向的名言,是“无百万两黄金,不足为宰相家”,一贯贪污受贿、厚颜无耻。耶律浚柄政之后,大大阻了他的财路,早已让他恨之入骨。更何况还杖杀他侄儿——张思平血脉上自然不亲,可是每年的孝敬,却从来没有少过。此时耶律伊逊主动要求联手,他岂有拒绝之理?只是他生性谨慎,若非万全之策,也断然不会轻易下水。当下便问道:“不知有何妙计?”
耶律绥也显然也早已摸透耶律孝杰的性情了,见他相问,便也不隐瞒,压低
声音笑道:“自古以来,欲谋废立太子,必先废其母。而且宫闱床底之事,向来最容易构事,当今皇上又善妒,咱们不如从此下手。”耶律孝杰却不置可否,沉吟道:“却不知要从何下手?当今皇后家是辽国大族,太子生母,一贯是甚受宠爱。”
耶律绥也微微一笑,说道:“丞相有所不知——当年耶律重元谋反,有奴婢
名单登,精擅筝与琵琶,号为国手,后重元事败被没为宫婢。皇后萧观音也素来
精通音乐,宫中有伶人赵惟一最为得宠,单登每与赵惟一争胜,总是因皇后偏袒而不能胜,早有不满之心。其后皇上召单登弹筝,又为皇后所阻,不得入内宫。单登因此深怨皇后,偏偏世事极巧,单登的妹夫教坊朱顶鹤,「颇得我父王喜爱。因此我父王定下计来,让单登与朱顶鹤揭发皇后与赵惟一的私情,皇上比如大怒……”
“此事若无证据,皇上如何肯信?”耶律孝杰皱眉道。
耶律绥也从袖中取出一页纸来,笑道:“丞相请看——”耶律孝杰接过来一
看,见上面写着一首《怀古诗》:“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罩阳。”当下微微一笑,道:“仅凭这片纸,只怕动不了圣听。除非是皇后手书……”
“正想骗得皇后手书。”耶律绥也笑道。
“这首诗里藏了赵惟一的名字,皇后也是聪明人,岂能不知?若用此计,只
怕必然坏事!”耶律孝杰沉吟半晌,忽然走到书案边,铺纸沾墨,提笔书道: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写完之后,又看了看,颇觉满意,又继续写到:“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他是状元之材,写这些艳词自不在话下,当下笔不加点,连写十首,总名之曰“十香词”。
耶律绥也从耶律孝杰手中结果词稿,细细读去,读到:“解带色已战,触手
心愈忙。哪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之句,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道:
“丞相真是才高八斗,顷刻书成,只怕曹子建也有所不及。”
耶律孝杰笑道:“皇后最喜欢这些诗词曲赋,只须让宫人哄她手书《十香词
》,再呈给皇上,皇上大怒之下,再背一下《怀古诗》——若说皇上会不穷治其身,那便是神仙也不肯相信。”
“正是,正是。”耶律绥也喜笑颜开,道:“只要皇上穷治……,如是我父
王上奏此事,必由丞相治狱。到时候……”
耶律孝杰冷笑一声,慢声道:“只要赵惟一落到我手中,我让他写什么供词,还怕他竟会写不出来么?”
……
正当耶律伊逊密奏皇帝,说卑登与朱顶鹤举报皇后萧观音与伶官赵惟一有私,
奏折之中,将通奸过程讲的绘声绘色,当晚皇后所穿衣裙等细节都有描绘,并且还拿出皇后赐给赵惟一的手书《十香词》为证,更另有一首藏名的《怀古诗》。耶律洪基闻后果然大怒,立即下令耶律伊逊与耶律孝杰穷治其事。二人遂理解逮捕赵惟一,用酷刑使其诬服。为了使此事更加可信,又将教坊高长命也牵连进来,屈打成招。枢密副使萧素与萧惟信前去讲理,耶律孝杰冷热不听。当日即将供词交给耶律洪基。因见耶律洪基尚有犹豫之色,耶律孝杰惟恐有变,立时再审,锻炼证实。于是耶律洪基终于勃然大怒,便即日下令,族诛赵惟一,斩高长命,并赐皇后萧观音自尽。
于是,事涉当朝皇后一案,从案发道案结,前后竟然不过两日!而耶律浚远
在中京,猝不及防。公主在行宫中乞代母死,也被耶律洪基拒绝。
当日萧观音便赋绝命诗自缢而死。
……
司马梦求看见耶律浚自接到信的一刻起,脸色便由铁青转为苍白,颤抖由手
传至全身,最后整个人都跪到了地上,紧紧咬住嘴唇,鲜血竟从嘴角溢出。
“殿下!”萧佑丹见状大惊,连忙走到耶律浚身边询问,一时之间,却是哪
里想到这信所述的,究竟事发生了什么事情。
耶律浚木然半晌,才将手中的信递给萧佑丹,萧佑丹略扫了一眼,脸色立时
大变。好半晌,才颤抖着说道:“殿下,节哀顺变!”
司马梦求听到此语,也是大吃一惊,不过他还以为是耶律洪基驾崩了,也是
大惊大喜,于此时也顾不上收敛行迹,忙上前问道:“萧兄,发生了什么事了?”
萧佑丹微一迟疑,便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司马梦求,司马梦求匆匆扫了一眼信
件,也是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震住了。他正要说话,便听耶律浚低声抽泣起来。司马梦求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冷冷的说道:“殿下,此时非悲伤之时!母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