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梦求见霎时之间,羽箭长枪在空中飞舞来去,杀声震天,血肉横飞,想到这死的尽是辽军精锐之士,不由大感快意。但眼见耶律浚一方虽然士气高昂,但毕竟人数太少,却又不免担心一一耶律浚的死活他自然不在意,但自己的生命却不愿就此消逝。
司马梦求能看出来战场形势,萧素自然早已看出来。己方在敌军人数优势下已是左支右细,战场左翼尤其危险,他几次忍不住要投入中军,终于硬生生咬牙忍住。司马梦求微微冷笑,走到萧素身边,低声耳语数句,萧素立时大喜,立时叫过传令官,叮嘱数句令官连忙领令下去。
片刻之后,就听见萧素中军数百名士卒齐声高喊道:“皇上有旨:耶律伊逊谋反,行刺皇上,众将士不得附逆,以免连累中京家属!”
“皇上有旨:众将士不得附逆,阵前反戈,助朕平叛,加官晋爵,更有重赏!”
“耶律伊逊全家已经伏诛,众将士不得附逆!”
这一声声呐喊传过战场,耶律伊逊部下立时军心动摇一一这御帐亲军比不得别的军队,家属全在中京、上京为质,听到这些喊话,便是耶律伊逊中军的士兵脸上都露出了退疑之色。萧素瞅准机会,厉声传令:“中军第一队、第二队冲击左翼!”又有千余骑军朝左翼呐喊冲去,耶律伊逊的右军一犹豫间,立时溃退。
萧素见机会难得,挥刀大喊:“敌军败了!全军追击!”除了护卫耶律浚的护卫外,竟是投入全部中军,向敌人发动猛攻。
耶律伊逊此时也只得孤注一掷,仗着自己生力军人数远远占优,举刀高呼:“儿郎们不要听叛军造谣,救出皇上,人人都有重赏!冲啊!”鼓声大作,中军只留下千余卫队,此外尽皆倾巢而出。
这时双方都已倾尽全力。司马梦求一心盼着耶律伊逊耗尽精兵后得胜,自己再与撒拨护着耶律浚逃回京师,从此耶律浚占据上京、中京、东京三道,耶律伊逊则占据西京、南京两道,让辽国陷入内战之中。宋朝则好乘机恢复燕云故地一一眼见战场上耶律伊逊渐渐有利,司马梦求的如意算盘就要打响一一不料便在此时,就见远处黄土飞扬,一大队骑兵向战场卷进!
耶律浚与萧素、司马梦求顿时紧张起来一一这支队伍是敌,则三人只怕连逃都逃不掉了!若是友,则形势立即逆转,要逃命的变成了耶律伊逊。三人六目相视,竟是谁也说不出话来。
********
金明池,百年前吴越王进贡的楼船被翻修一新,赵顼很随意的坐在甲板上,饶有兴趣的听着石越的叙述。
“究竟是谁来了?”
“是萧惟信的军队。”
“啊?!”赵顼遗憾的摇了摇头。
石越微微一笑,道:“耶律伊逊也不是傻瓜,他远远望见萧惟信的旗号,就带着千余亲兵卫队逃之夭夭!臣听说辽国上京留守萧挞得与他一党,西京留守杨遵勘与太子不和,耶律伊逊党羽遍布辽国军中朝中,若能得到玉玺,别立宗室,矫诏讨伐太子,辽国内乱,没那么容易消停。”
“那玉玺究竟落在何处了?”
“臣亦不知。玉玺究竟有没有被找到,待耶律浚登基,遣使来告哀,自然便知道了。
赵顼笑道:“朕想那耶律浚也并非蠢人,怎的不追杀耶律伊逊?偏要留下这个后患。他虽是王储,但若有弑父之疑,又无玉玺,兼之耶律伊逊作乱,辽主的位置只怕坐得不甚便当。”
“耶律浚与耶律伊逊有杀母之仇,怎会不追杀?”石越笑道:“只是他身受重伤,这件事情,终是不得不耽搁了!”?
“啊?卿说耶律浚身受重伤?!”
*******
萧佑丹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目光中闪着愤怒、羞辱的火焰,“是我误了皇上!是我误了皇上!”_
“萧大人,现在自责无益。谁知道那马林水如此包藏祸心!”耶律寅吉劝慰道。
萧素苦笑一声,道:“当时贼子鼠窜,皇上执意要亲自追杀,我只得亲自点了一支精兵随皇上一直追击。果然追出二十余里,便见皇上先前埋伏的百余侍卫正与贼军力战,此时侍卫虽已伤亡殆尽,但那老贼眼见也难逃一死,那马林水忽然持弓突前,我等皆以为他是想射杀老贼求功,谁料他反手一箭,竟然是想弑君!皇上瘁不及防,胸口中箭。我只得护着皇上返回中京……”
萧岩寿望了自己的缞衣一眼,沉声说道:“众位,这些事情,待日后慢慢细究不退。所幸太医说皇上的伤势并不致命,眼下之事,是要尽快给先帝举丧,请皇上登基。安抚邻国、部族,将五京道稳稳的控制好,再追捕耶律伊逊老贼一一这几件事情,却是拖不得的。”
萧惟信也说道:“如今玉玺不知所踪,天下疑惑,必须要尽快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宣布耶律伊逊的罪状,南京道与东京道已向皇上效忠,但是西京道杨遵勘却没有消息回来,上京留守萧挞得一向党附耶律伊逊,不可不防。”
“上京是我大辽根本之地,各帐、各部族大王、节度使不会追随耶律伊逊叛乱可虑者,是耶律伊逊拥立宗室,胁迫、引诱女真等对大辽不满的部落为敌。如此上京与东京虽在吾手,上京道与东京道却水无安宁。此外杨遵勖若为耶律伊逊所惑,亦是大患一一西京道临宋、夏两国,焉知狗急跳墙,贼子不会引狼入室?”萧素也有自己的担心。
耶律寅吉苦笑道:“皇上的伤势,没有三个月无法养好,至少要半个月到一个月才能起床行动,这登基大典,又要如何举行?”
“一定要尽快举行!”萧惟信沉声道:“耶律伊逊的罪状好定,便说马林水是耶律伊逊的*细,受其指使栽杀先帝,后来又行刺皇上。下令全国悬赏捉拿耶律伊逊。”他说到此处,一直默不作声的撒拨与萧佑丹迅速对望了一眼,又立即分开。”
萧岩寿接过话来,说道:“诏书可以由我来写。”
“此外,就是要派大军前往上京临满府与西京大同府……”
所有的人都保持沉默一一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侯离开中京。萧惟信领兵来得太迟了,萧青既不原意让他一个大留在中京,也不原意让他领大军出外;同时,萧佑丹也不敢在此时冒险,若让萧素领军出外,成功了,是不赏之功;失败了,是覆国之祸!”
兵权在这个时侯,必须牢牢由耶律浚掌握;耶律浚的生命越是脆弱,这一点就越重要。
“我认为,我们应当先采取防守的态势。”耶律寅吉看懂了萧佑丹给他的眼色,“先派使者安抚杨遵颤与萧挞得……一切等皇上龙体康愈再说。”
萧忽古只带了阿萨和刺葛两个人去寻找耶律伊逊。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行刺耶律伊逊已经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一在近万大军中取上将首级,萧忽古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能力,特别是目标有警觉的时侯。他望着耶律伊逊进攻御帐,望着萧素抵抗,望着萧惟信的大军赶到,望着耶律伊逊逃窜……只有他发现了,耶律伊逊在逃跑时并没有惊慌,他自己带着大部向上京方向逃跑,而另有一支二百余人的队伍却是向西京方向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