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缘望了李丁文一眼,又注视王安石的目光,知他心意己决,但是他也不愿意这样自贬身价,轻易投靠石越。当下淡淡一笑,道:“相公心意既决,贫僧依然便回大相国寺可也。”说罢合什一礼,便欲飘然离去。
李丁文却知道智缘此人,人脉深广,在河套一带蕃部更是颇有成信,石越若得此人襄助,自是难得的臂助,当下连忙大声说道:“大师可知我家公子为何开始要提出一个那么庞大的计划?”
智缘不由一怔,这也是他所好奇之处,当下停住脚步,笑道:“这不是进二退一之策?”
“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
“还有一个原因,却是我家公子五年之后,欲在西北用兵!故此,眼前一切计划,皆是五年为期,庞大的移民计划,欲用五年时间完成,便为此而来。”
智缘吃惊的问道:“五年之后?夏国虽小,不可轻视。五年之期,似乎太急。”
“若大师知其中缘故,便知不是太急!”
智缘完全被吸引住了,他走近几步,问道:“其中又有何缘故?”
李丁文却不再回答,只淡然一笑,道:“十五日之后,京师之中,可由我家公子亲自向大师解惑!大师若想知道,望不负此期。”说罢竟向王安石、智缘深揖一礼,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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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狱。
唐炯在这里己经坐了很久了,他比桑充国不幸,没有什么人去营救他;但他也比桑充国幸运,因为没有人对他用刑。牢房阴森森的,唐炯一直没有习惯这里。
“吱—”的一声,牢房的门又打开了。牢头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唐炯见着来人,不由笑道:“安大人,真是难为你天天来看我。”
安惊嘻嘻抱拳一笑,道:“唐兄,别来无恙。”
“这里头管吃管住,渐渐习惯,也谈不上有恙无恙,总比桑充国好,开封府还没有用刑。”唐炯嘲讽的笑道。
“那是,其实这事也不关我事。我一个御史,也没什么旨意管这件事。”安惇笑道,一面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就在唐士雕寸面坐了下来。
“是吗?那就难得安大人如此重情重义,我唐某入狱之前,与大人毫无交情,不料住进了这开封府的大狱,倒高攀了安大人这样的好朋友。”唐炯毫不留情的讥道。
“呵呵……在下不过是仰慕当年唐兄做谏官时的风骨而己,并无他意。唐大人的案子,结不结,怎么结,对我而言,实在没什么好处。唐兄不要误会。唐兄一口咬定奏折是有人匿名送到报馆,不惜在这种狱中坐下去,也不肯出卖朋友,在下十分钦佩。”安悼漫不经心的笑道。
唐炯翻了一下白眼,嘲笑道:“安大人,御史台我也呆过,这种套话的伎俩,我早就知道了。我们接到的奏折,的确是匿名送上的。安大人若有心帮我,何不向皇上保我一本?如此唐某深感大德。”
安悼笑道:“唐兄,不瞒你说,保本我早就上了。”他一面说一面从袖子中抽了一份奏折的抄本,递给唐垌,唐垌却懒得去接,袖起手来,笑道:“如此多谢安大人厚德,待唐某出狱之后,再行报答。”
“唐兄莫非不信?”安惊的脾气好得出奇,无论唐炯如何冷嘲热讽,始终不生气。
“我有什么不信的?”唐炯经过几年的历练,早己油盐不进。其实《谏闻报》几年来一直能够不错的生存下来,委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管唐兄信还是不信,反正我的确是上本保了唐兄,唐兄出狱之后,自然便知道了。”安惇忽然正色说道。“不过唐兄这些年批评朝政,结怨甚多,这次又重重得罪了石越,出狱之后,是编管何处,委实难料。”
“安大人以为我不懂《皇宋出版条例》吗?大宋刑律,我知之甚熟。”唐炯不屑的冷笑道。
“我当然知道唐兄懂。”安惇笑道,“不过唐兄如果自己承担这个罪名,最终结案,自然是散播不实言论,诽谤朝廷大臣,用不实言论故意扰乱朝政这三条。说起来也是罚个倾家荡产,然后再加杖责而己。但是唐兄在御史台呆过,想必知道栽赃嫁祸是怎么回事?皇上恨那泄密之人入骨,唐兄却揽过责任。兼之又得罪了石越,到时候若有人给你安点别的罪名,来迎合上意,讨好执政,去归义城屯田想来也未必不可能。”
唐炯眼皮一跳,神色如依然平静,懒懒的说道:“纵是如此,也是唐某的命不好。多谢安大人关心了。”
安惇缓缓起身,拍了拍衣服,用背对着唐炯,然后放重了语气,冷冷的说道:“唐兄,我劝你还是招了的好。纵然你不招,开封府也会破了这桩案子。实话和你说,开封府调查了奏折上呈那天起,一直到《谏闻报》泄密止,有关你唐兄的全部行踪,你接触过什么人,关于这个案卷资料就有十本之多。只要将这些人一一排查,你以为会找不到吗?”
唐炯心中吃了一惊,强笑道:“既是如此,安大人又何必来找我?”
安惇黑着脸转过身来,狠狠的盯着唐炯,冷笑道:“唐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吧,是韩家的衙内,还是张安国?”
“什么韩家的衙内,什么张安国?”唐炯问道。
“韩绛的三公子韩宗吾,尚书省左司员外郎张安国,你这些天接触的人中,只有这两个人有机会接触到奏折。你和韩宗吾是多年好友,满风楼喝花酒一个月至少一次;张安国与王元泽是好友,与阁下也是至交……”安惊的声音,似冰刀一样划向唐炯的心防。
“是我的朋友又如何?”唐炯并没有惊慌失措,这时候他反倒更加冷静了。
“你真不肯招?唐兄……”安悼弯下腰来,放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提审韩宗吾与张安国?告诉你,这两个人的背景,我没什么不也惹的。一个不过是有点宰相爹,一个不过是受到前宰相的赏识,但是我是御史,我不怕他们你知道皇上有多重视这个案子吗?”
“按新官制,御史不能单独审案。”
“谁说我要单独审案,我是监察御史,监察御史主监察地方官吏,并稽核该府路刑名案件。正巧,开封府就是我当管!我不过是稽核该府
路刑名案件而己。而且,我可以以监法御史的名义,来陪同治狱!“安惇某某冷笑道。
“若有本事,何不去做?”
“嫌麻烦。如此而己。你若肯和我合作,招出一切,则省去无数烦恼,你唐炯的罪名,也可以从轻。若你不招,我便冒冒风险,看看韩宗吾衙内与张安国大人,是否也与唐兄一样的硬气!你们的满风楼喝酒说的话,我总能让那些妓女回忆起来!你以为这个世上,有破不掉的案子吗?”安惊的眼神,咄咄逼人。
唐炯沉默良久,他心中己然知道此事败露,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他亦想得很清楚,为了他唐炯的前途,也为了《谏闻报》的前程,他绝对不能松口。否则《谏闻报》以后声名扫地,肯定得不到半点内幕消息,若他能紧咬牙关,纵然受罚重一点日后却终有东山再起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