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石越却见那分明便是玻璃杯?他从阿旺手中接了过来,只见这玻璃杯的颜色并不纯净,中间夹有淡淡的绿纹,杯壁甚厚,除此之外,则与他在二十一世纪所见过的玻璃杯并无二致,当下说道:“这哪是琉璃,这是玻璃。”

  梓儿奇道:“什么是玻璃?”

  “玻璃比琉璃要纯净透明。”石越简单的解释道,也不管自己的说法是不是正确。手里却拿着一只玻璃杯把玩不己。他并非没有想过要制造玻璃与镜子,以大宋的技术能力,镀银的技术自然不会是难题。但是对于如何制造玻璃,石越却是茫然不知,这时眼前摆着一只玻璃杯,却不能不让他坪然心动。镜子利润之高,再辅以大宋日益活跃的海外贸易,那将是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正在出神间,忽听梓儿笑道:“大哥是喜欢这个吗?二叔说,这种杯子用来喝葡萄酒甚好,不如便……”

  石越回过神来,笑道:“那过于奢侈了。我是想起了别的事情。”一面扣了玉带,道:“妹子,借你一只杯子一用,我且去陪二叔与智缘大师。”

  他拿着杯子到了客厅,宴席己然就绪。一切既以家宴为名,石越便让智缘与唐甘南坐了上席,自己反在下首相陪。智缘本是名利中人,得石越如此看重,心中自然也觉舒泰。然而石越席间所问,饮食起居之外,尽是些西北边事民情,蕃人风俗,智缘虽然随口回答,心中却总是存有一个大大的疑问,竟是食不知味。

  唐甘南却不知石越为何竟将琉璃杯带了出来,心中不免好奇,因找了个机会问道:“子明,你可是很喜欢这个杯子?”

  石越笑道:“方才见着,因见此物剔透可受,便带了出来,想问问二叔,此物是从何而来,价值几何?”

  “此是自大食胡人购得,一杯值五百贯。”

  “五百贯?”石越暗暗心惊,五百贯可以在沛京以外的任何城市买一座大宅院。

  陈良不禁叹道:“世间偏是无用之物最贵。”

  李丁文却是深知石越心思,道:“如此贵重,若能得其制法,其利不可估量。”

  唐甘南苦笑道:“这却要上何处觅来?且听说琉璃是由琉璃石烧制而成,传闻之中,琉璃石产自西域。”

  石越寻思一会,他知道中国之琉璃业虽然独立发展,但进步缓慢,明代琉璃业之发展,郑和下西洋带来大量的琉璃工是其中一件大事,今日之事,只怕还得从此处着法,当下说道:“此物并非天生,而是人工制成。其透明如此,可称玻璃,若一面镀银,可以为镜,胜铜镜百倍。若能得其制法,其利为百倍。然而要琢磨其制法,却是未必能十拿九稳之事,其中投入甚大,而风险亦大,或者甲子轮回,竟无寸进。因我之见,若二叔有意于此,一面可以在技术学校与诸学院,投入资金,成立研究室,支持研究,并且协助琉璃工改进工艺;一面则遣使出海,买回胡人中的琉璃工,则有事半功倍之效。”

  唐甘南沉思半晌,咬咬牙,道:“便如此决定。”

  “我会写信给薛奕,托他留意。纵不能制成镜子,发展琉璃业,也是有利可图之事。好过让蕃人来赚我们的钱。昔日赵飞燕时,所居之所,以琉璃为窗,光可照人,我大宋自己要厉行俭仆,但是不妨鼓励邻近诸国的君主奢侈一点。”石越半开玩笑的说道。

  唐甘南笑道:“楼国的贵人,高丽的显宦,以至南方交趾等国,都不难以这些淫巧之物打动。但是辽国新君却似乎不是个喜欢华服玩乐之人。倒是耶律伊逊可以打动。若夏国与大理,却要问智缘大师了,若是其主可以动之,则不妨想办法,我们百姓可赚钱,朝廷也可以坐享其利。”

  李丁文领首道:“正是,李元昊之所以能为乱,正是因为他学旬奴之故技,让百姓不着丝绸绩缎,不吃茶叶,以减少对于我大宋的依赖。辽国亦限制民间饮茶,正是为了避免受制于我。若能让其贵人耽于享乐,此匀践之所兴而夫差之所以亡。”

  智缘也点点头,说道:“诚然。吐蕃贵族心服大宋,此亦是一因。羌人喜欢茶叶与大宋的衣物器饰,其贵人更是喜爱丝绸瓷器,朝廷加以恩德,便容易笼络之。然而夏国则不同,夏国秉常即位之时,不过七岁,现今亦不过十五岁,尚未成年,大权一直旁落,梁太后专擅国政,置秉常如同傀儡。梁太后之弟梁乙埋为国相,与其子梁乞道合谋,重用都罗尾、阁萌讹等人,权倾朝野。自熙宁二年起,又废汉仪,用蕃礼,欲袭元昊故智,略略侵犯宋、辽边境。至熙宁四年方不得己与我朝议和,五年和议始定。然而玛尔戮之乱,夏国背后亦有支持也。今年夏国刚刚改元,伪号大安元年,贫僧来往于宋夏边境,屡闻人言,秉常有谅诈遗风,然而亲信汉人,常穿汉人衣服讲学,以此观之,其与梁太后不和,在所难免。而夏国王族、大首领因大权为外戚掌握,亦颇有不满者。梁太后凯觑辽国西京道者,亦是想借边功来震慑异议者。以此观之,则唐施主欲借奢侈之物打动夏国贵人,暂时只怕难以奏效。”

  “难道梁乙埋为权相而不受享受?”石越疑感的问道。

  “梁乙埋固然爱享受,但是梁太后此人,虽为妇人,却不可轻视。其杀伐果断,智谋深远,不下吕后、武则天。”智缘久在宋夏边境走动,说起夏国情势,如数家珍。

  石越心中猛的想起宋朝五路兵败之事,不由一时无语。良久,方说道:“不过我以为夏国女主当权,幼主若昏暗,或者无事,若幼主聪明,一旦成年,必生事端。以汉献帝困于曹阿瞒,尚有衣带诏之事,何况秉常之于梁太后?”

  智缘目光一亮,凝视石越,问道:“参政以为此事当在何时爆发?”

  “当在秉常行冠礼之后梁太后如此强悍,岂会安然归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