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焕苦笑着摇了摇头,第五忠的主意并不是什么新鲜主意,种谊就向高遵裕提过几次,让振武军与蕃骑驻西大营,以神锐军为援。这样西夏军来攻,振武军的重装步兵就可以正面抵抗骑军的冲锋,而以蕃骑夹击扰乱敌军阵形,如果西夏军胆敢全面进攻,那么神锐军就可以从东方杀到,两面夹攻之下,西夏有败无胜。但是种谊虽然是高遵裕的老部下,但是种家将的威名太重,连高遵裕也有忌惮。他不仅不放心把一向由自己支配蕃军调给种谊指挥,更不愿意种谊建下大功,因此竟然将振武军丢到东大营,自己亲率神锐军居西大营。这样以来,变成了一旦西大营受到全面攻击,种谊就要率领笨重的重装步兵,前来求援……
‘但是这些内情,文焕自然不敢乱说。他本来就不是高遵裕的部下,不过适逢其会,能观摩一场战争,也是很不错的经历。若是多嘴多舌,到时候被人算计了,只怕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所以,文焕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第五忠的肩膀,笑道:“第五兄忘记了讲武学堂的校训了么?”
第五忠的脑海中立时浮现起朱仙镇讲武学堂校训的第一条:“武人之职,首在服从!”他不由苦笑了一下,道:“岂敢或忘。”
文焕正要说话。忽远远望见刘昌柞一脸肃然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第一营副都指挥使薛文臣、第一营都虞侯王傥,以及几名行军参军。文焕连忙闭嘴,与众人一道肃立迎接。只听刘昌柞刚一走近。就厉声喝道:“全营整装待发!”
“是!”吴安国、第五忠、高伦等人连忙高声应道,立时回队指挥自己的部下。文焕牵了马走到薛文臣旁边,用眼神询问着。薛文臣压低了声音,附在文焕耳边说道:“东大营遇袭,受命增援。”
“啊?!”文焕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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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昌祚的骑军从东门出去的时候,文焕又回头望了营中的五彩牙旗,果然。一面更大的碧色牙旗已经举起。他略一凝神,似乎便可以隐约听见东大营传宋的鼓声与杀伐之声。他下意识地看了北岸一眼,西夏的军队已经合兵一处,一支黑黝黝的骑军孤独的站立在西夏军的阵前,似乎与同济全不相容,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文焕感觉到连西夏的其他部队,都与他们有意的隔了一段距离。
“那就是铁鹞子吧?”文焕在心里感叹着。这是一只让大宋军人痛恨的军队,也是大宋军人最常提起的军队。在讲武学堂的时候,大祭酒章粢就经常向学员们提到这支部队,不过,在章质夫的口中,铁鹞子并不值得畏惧,真正的虎狼之师,应当是辽朝耶律信的骑军。因为如果一群恶狼由一只猪来统率,那怕是只野猪,也不过如此。而耶律信的骑军,却是由老虎统率的狼群,“也许真的不过如此。但是……那种气势!真的是百战之师啊!”
“第一次打仗吧?”薛文臣误会了文焕的失神,友好的问道。
文焕冲薛文臣笑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戴的头盔是新式的,薛文臣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微笑,正要说话,便见到营都虞侯王傥冷冰冰的眼神扫了过来,文焕连忙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第一营的队伍始终保持着匀速前进,保持阵形不乱。吴安国的第三指挥是前锋,第五忠的第二指挥是策前锋,刘昌柞的直属亲兵与一个指挥为中军,高伦与另一个指挥使分为左右冀,文焕就与营部呆在一起。神锐军第二军第一营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是经历过战争的。因此都显得很沉稳。吴充国似乎天生就会打仗,兼之生性冷冰冰的,反倒比久经战阵的人更加适应战争;只有文焕,手心兴奋得出汗,只好悄悄在弓上摩擦,心里面患得患失,恨不能立时飞到战场之上。
好在这种煎熬并不久。
很快,东大营的杀声与鼓角声,越来越清晰。眼见战场就要到了,突然,在一片不大的树林之前,前锋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刘吕柞皱起了眉毛。
他的话音刚落,吴安国的副指挥使陈喜便策马到了他的面前,翻身下马,禀道:“禀将军,吴校尉请求暂停前进。”
“什么意思?!”刘昌祚的脸立时沉了下来,恶狼狼地瞪着陈喜问道。薛文臣与文焕等人面面相觑,这是可以处斩的行为。
陈喜被刘昌柞瞪得腿一软,几乎跪倒。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方讷讷禀道:“吴校尉请将军去前方看一眼便知道了。”
“好!我便去看一眼。”刘昌祚的话中,已经有了几分杀气。他策马正要向前,薛文臣慌忙拦住。道:“大人。让末将先去看一下。”
“不必了。”刘昌祚理都不理薛文臣,冷笑道:“我还怕吴慎卿造反不成?你守着中军便是。”
“是。”薛文臣无奈退开。王傥却带着一什执法队,紧紧的跟了上去。陈喜连忙上马跟上,文焕略一迟疑。终究是好奇心切。也拍马追了上去。
众人进了树林。便见吴安国的第三指挥早已全体下马,正在倚马休息。吴安国与他的行军参军则目不转瞬的注视著前方。刘昌柞策马过去,吴安国便已听到声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指了指树林之外,低声道:“将军请看。”
刘昌祚等人闻言望去,便见树林以外约千步的地方,便是东大营所在。而此时,在东大营的前面,密密麻麻聚集了至少三万以上的西夏骑军。有数千人的前锋部队,在数百木牛的掩护下,冒着如蝗般的矢石,冲向东大营。营前遍地的残弓断矢和死尸,显示着这样的进攻,绝不是第一次了。
“此时若乘机冲杀,攻城之敌必然溃散。”文焕心里暗暗计较着,但是他自然不会说出来,这会置吴安国于死地。
“将军请看营中。”仿佛料到众人所想。吴安国指着东大营说道,惟独声音依然冷漠。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东大营内的情况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看见猎猎牙旗飞扬。身着青黑色盔甲,几乎武装到牙齿的振武军士兵们,如同波浪般的起伏,用一次射出几十支弩箭的弩机与抛石器。进行整齐的齐射。打击着宋犯之敌。
“请看那些箭楼……”吴安国用冷漠嘲笑着众人的观察力。
众人这才看到东大营的几座箭楼上。都配备了威力强大的弩机——但是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文焕突然看到刘昌祚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不等众人看实,刘昌祚已经下令:“全体下马休息,不得发声,等待命令再进攻。”令旗立时卷起,命令一道一道的传了下去。但是包括文焕在内的众人,都没有看出东大营的箭楼之内,究竟有何玄机。
西夏人的进攻,再次被击退了。
但是无论西夏人败退得多么狼狈,种谊的大军,始终龟缩在营中,绝不出营一步。
文焕看看东大营的战场,又看看眯着眼睛的刘昌柞,一脸冷漠的吴安国,突然之间有点沮丧:自己的才华,终究比不过吴安国。他把目光又投向西夏军,忽然发现,那迎风飘扬的军旗之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李?”文焕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西夏有姓李的将军。难道是汉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