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嵬名荣惊疑的问道。他的亲兵,也不是好惹的,与寻常武将对打,也能战上几十回合不分胜负,这样三招毙三命,被人杀小鸡一样杀了,不止是嵬名荣,连他的将佐们也惊呆了。
没有人认识那人是谁。
“东门这么久没有人过来联络了。”嵬名荣思忖着目前的形势,“定是被皇上突围了。这些人是用来纠缠我的,使我不能追击。”想通此节,越想便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
无论如何,不能让夏主出兴庆府。夏主如果逃到一个地方诸侯的地方,西夏必然掀起内战。辽国内战之时,宋人还无力从中分一杯,西夏要内乱,运气就绝不会有辽国那么好了。
“众军听令!”嵬名荣又开始出招。
嵬名荣如此相信自己的直觉,竟然召齐了王城南门外全部的兵马,列着行军队列,径直向兴庆府的内城东门追去。面对着这样规模的部队,史十三所率领的那些“民兵”,是绝不敢招惹的。何况,史十三也不知道嵬名荣的意图。果然,嵬名荣的人马几乎是畅通无阻地通过,径直向内城的东门扑去。
就在王城南门守将与史十三几乎是同时松一口气的时候,二人前后接到了夏主“东狩”的消息。
“奶奶的!”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嵬名荣是做什么去了。王城已没有再守的必要,南门守将立即弃城,率着部下的侍卫,尾随着嵬名荣部的足迹追了上去。
而史十三则反应得比他更快。
但是,当大势已经决定的时候,无论应变如何得体,也只能徒增遗憾,却极难改变事情的结果。
史十三率领的“死士”们先一步遇到伏击。
箭雨!
那一瞬间的箭雨,使得密密麻麻的飘雪都在空中融化,只见如蝗虫蔽日一般,飞啸而来,顷刻间,数以百计的人变成尸体,有许多人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并行的两条街道上,都只有箭、插满箭的尸体、还有一些受了箭伤的活人。
这不是嵬名荣的部队所能有的规模!
史十三立刻就意识到了。
而且,这是一个大雪天,只有真正有过很多实战经历的军队,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形成这样的箭雨。
“梁乙逋进城了。”史十三喃喃骂了一句,咬着牙,单手拔出正中左臂的箭杆,随便撕了块布给自己包扎了一下。
自己带的那些“死士”,现在活下来的可能不到三分之一,有些人已经眼珠四顾,想要趁机开溜;有些人躺在雪上装死;还有一些干脆跪在地上痛哭,准备投降。真正想亡命一搏的,可能连十个都不到。
街道的两面出现了数量庞大的西夏军。每个士兵手中都拿着盾牌与单刀,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巷,割下每一个死者的头颅,拿走他们的财物,杀死每一个还活着的人。
所有活着的人,看到他们的行为,都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大家拿着兵器,缓缓后退,全部集中到了史十三的周围。但是那些西夏兵仿佛是看到了他们没有弓箭,却并不着急,依然只是慢腾腾地向中间挤压过来。
时间仿佛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史十三感觉到了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所么?不知李清与夏主怎样了,不知她怎么样了……”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越来越近的西夏兵。
此时,隐隐约约,从附近传来人马痛苦的喊叫与嘶鸣声,史十三虽然不知道这是与他一道追出来的南门守将,被嵬名荣杀了个回马枪,但是也明白那些东厢侍卫的命运,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当史十三与南门东厢班直都陷入重围之时,夏主与李清,也到了需要直接面临自己命运的时候了。
“周围的街道,到处都有士兵。”斥侯的报道让人沮丧。他们一路上不断碰到梁乙逋的前锋小队,一直杀将来,此时离内城东门不过数箭的距离,却发现各城门的兵力都非常雄厚。而且都有梁乙逋的军官接管。
“梁乙逋已经完全掌握住兴庆府了。”秉常的话里带着一丝绝望。
“陛下,李郎君。”身着秉常服饰的侍卫突然说道:“让我去引开他们……”李清还在思忖,这可能是最后一张牌了。
“不必了。”秉常打断了他们,“我们把衣报换回来。”
“陛下?”李清抬起了头。
“既便被俘,也要有王者的威严。”秉常此时反而想开了。“快点。”侍卫望了望李清,李清无奈地点点头,他连忙脱下衣服,与秉常对调过来。
“李郎君。”换回夏主服饰的秉常,的确更象是一个君主了,“梁氏欲得你而甘心,我只是担心你……”“陛下!”李清拜倒在地,眼眶湿润了,“臣深误陛下,万死难辞其咎。”“他们若敢弑君,也是千古骂名。”秉常安慰性地说道。其实他也没有把握,这毕竟只是一杯毒酒的事情。
李清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郎君,你说仁多瀚能来救驾么?”李清摇了摇头。如果仁多瀚能对付得了梁乙埋,还用这么麻烦么?本来如果夏主不在梁乙埋掌握之中,或者还有机会。
“那我们君臣,就注定要落在梁氏手中了?”秉常这时候异常冷静。
“除非……”李清没有说完。
“除非什么?”“除非是南朝出兵。”西夏交给梁氏,还不如交给宋朝。这是李清真实的想法。
“南朝?!”秉常喃喃一会,说道:“我若死了,祖宗基业,就落入梁氏之手。纵便不死,这江山也是梁氏当权,我不过行尸走肉。与其如此,还不如便宜南朝!南朝若能为我报仇,我也不失封侯爵,为富家翁!”秉常一面说着,一面从身上撕下一块白布。反手一刀,将自己的坐骑杀了。用手指沾点血水,就在白布上写起字来。写完后,又取出玺印印了,这才叠好,交给那个曾扮成自己的侍卫。压低声音说道:“你拿着这个奏章。朕与李郎君,都逃不过此劫。你要侥幸逃出,送至南朝,南朝必有封赐。要是逃不出,献给梁乙埋,也是大功一件。总是不让你枉跟朕一场!”
“皇上!”侍卫接过秉常的奏章,哭倒在地。
李清上前扶起他,低声道:“莫要引人注目,引祸上身。”那个侍卫忙擦拭眼泪,将血布收入怀中,退到一边。
四面的脚步与呦喝声越来越清晰可闻。这数百人的大队人马,离被发现也没有多久了。果然,没多久,街道的两面都出现了军队。
“皇上在此!叫梁乙逋前来迎驾!”李清的喝斥,将街口的军队都吓住了,他们既不敢前进,也不敢离开。只得派人去通知上官。没过多久,这条街几乎被梁乙逋的军队包围了里外三层。进来拜见秉常的官员也越来越多,但是秉常一直不予理会。
秉常与李清以及几百幸存的东厢侍卫,都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一个得意的声音在街中响起:“臣梁乙逋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秉常冷冷地望着拜倒在地梁乙逋,但是梁乙逋却没有等待秉常的旨意,自己站起身来,他假装不去看脸涨成猪肝色的秉常,只是高声命令道:“迎皇上回宫,将叛贼李清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