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这个时候,李敦敏心里想的,已是另一件事情。

  那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便在几天前,李敦敏收到陈元凤的一封书信。信中说,他在成都府无意间发现一个女子,可能便是石府走失的阿沅。

  在熙宁年间,越是往后,所谓的朋党便越是公开。而所谓的旧党、石党官员,即使有同乡同年之谊,能够始终与新党官员保持友谊的,也已经是非常罕见。但任何事情,都免不了会有例外。

  李敦敏与陈元凤便是一对例外。

  早在熙宁初年,陈元凤投身新党,疏远石越,便已与旧日诸友隔膜。到他投入吕惠卿门下,如柴氏兄弟,便几乎与之割袍断交了。惟有李敦敏仍然念及布衣之交,依然与之互通音问。二人一是吕惠卿得意门生,一是石越亲信死党,虽则立场不同,少谈政治,但无论是讨论具体的州县庶务,交换对付滑吏的心得,还是谈论文章学问、互相关照族人,却也是相交甚欢。在经历一段时间的淡泊疏远后,二人友谊反见加深。

  李敦敏坚信陈元凤不过是误入“歧途”,但所作所为,莫不出于公心。至陈元凤上章发益州之事,促使吕惠卿下台,更坚李敦敏之心。此后朝中新党颇有怨恨陈元凤,对其横加指斥之人,为其辩护最力的,莫过于范纯仁与李敦敏。

  但这次陈元凤却给李敦敏出了一道难题。

  在信中,陈元凤主要说的是其他的事情。陈元凤告诉李敦敏,他已与高遵裕调集厢军、乡兵、弓手,完成对伏虞县的包围,并且还说,他将不待冯京入蜀,率现有兵力平叛。李敦敏一向知道陈元凤的胆色,他是个敢提着脑袋冒险的人。因此陈元凤断不是说说而已,这是成是败,早晚间只怕便会有消息传至汴京。陈元凤只是在信里顺便提了一下阿沅的事,并且直言他对石越的态度没有改变,若由他将阿沅送还石府,恐招来误会,但阿沅在成都并不如意,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也难以置之不管,因此希望先将阿沅送到李敦敏府上,请他再送回石府。

  便是这语焉不详的几句话,令李敦敏左右为难。以他的禀性,他很难拒绝陈元凤;但若想将阿沅送回石府,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阿沅失踪已久,而且毕竟只是楚云儿的一个婢女,事隔这么久,谁知道石越夫妇如今的心思又是怎样?况且这件事在李敦敏看来,也是有伤石越“令德”之举。今日之石越,已是位极人臣,都受人瞩目。十余年前的往事,李敦敏只盼着世人将之淡忘,他心里也不愿意再去碰这个伤疤。

  李敦敏是如此的崇拜石越、信任石越,他从来都以能够成为石越的“布衣之交”而自豪,更一心一意的希望帮助石越成为一个“完人”。但现在,他却面临着一个大难题,那便是无论他怎么样做,似乎都免不了让石越这个“完人”被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