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作者:阿越



  信我的部下也不惧死。”

  “我的确令他们陷入险境,但是,当战争开始以后,武人总免不了有战死的可

  能。区别武人高下的,是他们为何而陷入险境?是不是为了值得的理由去战死?”

  “我了解我的军队—无论是打胜仗还是吃败仗,都改变不了什么。但河朔禁

  军若肯为了不杀俘虏、保护身后的百姓、袍泽而去面对强敌,河朔禁军便脱胎换骨

  了。”田烈武肯定的说道:“纵然我本人不是优秀的将领,但我的云翼军,会比西

  军更精锐。”

  小李庄以东。

  张叔夜策马回到阵前,与李昭光迅速的纠集起疲惫、兴奋交织的云骑军第一

  营。第一营的将士们还在兴奋的清点着东面战场,偶尔有人在死去的女直人身上发

  现刻着自己名字的箭枝,立时发出兴奋的喊叫声,书记官则认认真真的记录着战果

  —他们不再在阵前立即发放赏格,这对河朔禁军来说,便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变

  革。也有许多的骑兵发现了第二营与第四营的离去,但他们大多只是疑惑的看看

  并没有觉察到气氛已经发生变化。不过,在张叔夜回到阵前时,大部分的武官与一

  小部分士兵,已经觉察到了东边的敌情。他们很快呼唤起同伴,在李昭光的命令下

  达之后,第一营迅速的恢复了阵形。

  张叔夜驱马来到阵前,脸色沉肃。

  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诸君!方才我们奇袭的,不是契丹人,而是女直人!此时,契丹的先锋军

  契丹最精锐的马军,正从东面向我们攻来。田侯有令,令我们第一营断后!”

  张叔夜瞪大着眼睛,环顾部众,厉声说道:“今日之事,敌强我弱!吾在枢

  府,曾听人说,三千契丹先锋,可破一万河朔云骑!吾不知是真是假,然吾辈既奉

  命断后,此战便是有死无生!”

  “本官与诸君相处时日虽浅,然愿与诸君以信义交生死。此战不必言赏格,若

  能生还河间府,荣华富贵,与诸君共之!若战死于此,能与诸君同赴忠烈祠,亦此

  生快事!”张叔夜说得血脉责张,高声道:“诸君,今日之事,吾不欲以军法为约

  束。凡惧死者,此时下马自行逃命,吾绝不为难。欲从吾与李将军赴死者,拔刃向

  前!”

  他话音落下,第一营阵中,一片死寂。

  过了一小会,才听到有人愤慈的问道:“田侯来俺们云骑军虽短,可待俺们不

  薄。但俺想不明白—他为何要俺们去送死?俺们退回河间府,契丹人未必追得

  上。”

  “大胆!”护营虞侯崔长庆铁青着脸,跨出一步,几个军法官立时便要冲进阵

  中,揪出那敢为仗马之鸣的人。

  张叔夜却挥了挥手,止住崔长庆,高声回道:“问得好!今日军前,不论军

  法。我可以回答你—为何要是我们去送死?!”

  “因为—我们是云骑军!”张叔夜厉声回道:“因为,我们是云骑军!”

  “欲生欲死,请诸君速决!”

  迟疑了一小会儿,有一个人松开了坐骑的组绳,丢下兵器,离开阵中。

  军法官们都骚动起来,崔长庆望望张叔夜,又望望李昭光,见二人不为所动

  挥挥手,止住了军法官。陆陆续续,有一百余人,离开了军阵。

  张叔夜始终一动不动。

  河朔禁军“声名在外”,与其阵前溃逃,被韩宝一击即溃,不如赌在此时。

  而李昭光则是对张叔夜完全的信任,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的指挥权。

  让张叔夜与李昭光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是,他们的第一营,并没有一哄而散的

  走*光。虽然走了一百多人,但其余的人,始终坚立阵中,虽然许多人眼中有迟疑之

  色,但并没有离开。

  而且,没有一个武官离开。

  张叔夜又耐心的等了一小会,见没有人再离开,正待上前,却见崔长庆驱马过

  来,向他示意。

  他心中一惊,正担心崔长庆要干出令他前功尽弃的蠢事,方要阻止,却见崔长

  庆已经驱马到了阵前,高声命令道:“所有军法官、执法队出列!”~

  七八十名虞侯、将虞侯、押官、执法队,整齐的策马出列。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望着崔长庆,却见崔长庆冷冷的环视了他的部属一眼,沉

  声说道:“诸君听好了!”

  “方才战女直,咱们在最后面押阵。但待会战契丹,咱们军法官与执法队,当

  在全营的最前列!”

  崔长庆的声音不大,冷酷而无生气,但云骑军第一营,自张叔夜、李昭光以

  下,都惊呆了。

  “既然是有死无生,咱们军法官与执法队,便请在忠烈祠恭候诸位袍泽。”

  张叔夜掩饰着心中的意外,咧地一声,拨出佩刀,厉声喊道:“诸君,忠烈祠

  见!”

  “忠烈祠见!”千百人的应和声,响彻小李庄。此时的天空,竟然从云中射出

  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云骑军的锦云豹子头战旗之上,耀人眼目。